剧院主舞台的帷幕始终关着,台下的人屏息以待,场内的灯光暗了,慢慢地全场陷入漆黑一片,观众席鸦雀无声。
蒋花趁机带着徐钊偷溜向剧院观众席的第一排,第一排最角落的地方,预留着两个空位。
两个人快速地坐到椅子上,抬头,音乐声骤然响起。
庄重严肃的背景音,是剧院里常用的开幕音乐。伴随着两束明亮夺目的聚光灯灯影打到了红色的帷幕上后,厚重的帷幕缓缓地拉开,两个可爱的梳着双马尾辫的小女孩正穿着一身模仿螃蟹的道具服站在主舞台中央。
舞台的背景是一片蔚蓝色的海域,汪洋大海,孕育着数以亿计的生物种类。
舞台两侧鼓风机用力地吹动,墨绿色的海草还会随风而动。
一只硕大的轮船从舞台的空中飘过。穿着螃蟹道具服的小女孩们眼神灵动,动作到位。其中一个忽然指着高处,仰望道。
“哎,你看,那是个什么?”
另一个小女孩皱了皱眉头:“是呀,那是什么?竟然能飘在海里,好大一个。”
先说话的小螃蟹又仰头看了看,忽然眼前雪亮,抓住了她同伴的螃蟹爪:“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告诉小美人鱼?我们发现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嗯,好呀!小美人鱼最喜欢看这些海里面没见过的东西了!海龟先生的房子坏了,需要贝壳补房顶,小美人鱼心地善良,现在应该在浅海滩采贝壳呢!”
说罢,两个人看着彼此,一齐用力地点头,她们俩举起两只硕大的螃蟹爪,将大腿抬到很高,左右摇晃,横着走。
观众席里骤然爆发出一阵孩子们的笑声。
虽然有些孩子未必能听得懂英语,但她们能看得懂戏剧的肢体动作,对于天真的小孩子们来说,看到两只横着走的螃蟹,就已经能引得他们捧腹大笑了。
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子坐在第二排的座椅,指着舞台中央的螃蟹,一脸兴奋地说道:“妈妈,妈妈!你快看!”
“嘘,音乐剧才刚刚开始,我们安静地看,不要说话。”他妈妈环顾四周,很有礼教地跟四周人说了声对不起,随后,温柔地抚摸着儿子的头顶,让他没有再说话,安静地坐了回来。
小螃蟹们已经下了台,现场维持同样的舞台背景,没有更换道具。
但是再仔细看看,似乎又有了一些变化。
两秒后,舞台中巨大的海草、石头、贝壳突然都动了起来,那后面藏着不少剧院的道具组员工,里面就包括李丹。李丹头戴着海草模样的绿叶子,藏在一大片随风吹拂的海草中间,她脸上涂了绿颜料,手上戴着绿手套,脚上也穿着绿鞋子,负责控制着海草的前后左右移动,务必要让现场都变得活泼起来。
轻快愉悦的音乐前奏响起,灯光也从原本单调的亮白变成了五光十色的烂漫彩灯,流光溢彩的灯光照耀在海洋的背景之中。
姜茉拉了拉徐钊的袖子,伸手指向舞台,提醒他务必要仔细看清楚。
徐钊目光渐深,两条半透明的浅蓝色纱幔从天而降,一道清越的嗓音响彻在半空,标准的英式发音,如泉水、涓涓细流,在春去夏来之际,让人感受到了一股心旷神怡的滋味。
现场的所有人都集中注意力,凝望着舞台的中央,就在此时,一道修长曼妙的身影乘着被装饰成纯白色贝壳的升降台,从天而降。
姜茉穿着一条浅蓝色的人鱼裙,轻轻地甩动着尾巴,波浪的长卷发上点缀着晶亮的海星与贝壳,头戴着一顶镶钻的水晶王冠,仪态悠然,恍若人间仙子。
台下的孩子们又坐不住了。
刚刚的小男孩儿最为激动,跳下座椅,冲到了观众席的最前方,跳着脚道:“妈妈!你快看,真的是鱼!是人鱼公主,是公主啊!”
他在国外出生,他妈妈从他很小的时候就给他讲过人鱼公主的故事,但他总不信,他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什么公主。
在他心中,公主必须要长得很漂亮,很完美。他以前从来没见过长得像公主的人。
但今天他看到了,她就是公主,好漂亮啊!
观众席上,连小男孩儿的妈妈一时都看呆了,忘了把儿子给叫回来。小孩子们兴奋地叽叽喳喳,成年人们都专注到忘记了言语,上千只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升降台上方的美人鱼,那么优雅从容,自信又灵动的模样。
升降台慢慢地降落,姜茉还在唱歌,因为恐高和怯场,她气息不太稳,但好在和声很稳定,她稍微放低了一点儿音量,目视着远方,眼睛一点儿都不敢往台下看去。
美人鱼的嗓音婉转悠扬,似水如歌,清澈动听,如梦似幻……
绚烂夺目的灯光交织在一起,照耀在她鱼尾的贝壳上面,色彩斑斓,瑰丽无比,整个场面真的犹如身处在神秘的深海中一样。
徐钊坐在第一排,距离舞台也不过一米多的距离。他目光灼灼,深眸紧绞着姜茉,薄唇紧闭,手里的雨伞还没干,浸湿了他干净的袖口,但是他恍若不知,依旧紧紧地握着那柄雨伞。
蒋花双手合十在胸前,深吸了一口气。
在1991年,不要说地方剧院,就是连全国性的电视台节目里也没出现过这么复杂绚丽的舞美,而在姜茉的剧本里,她从一开始就这样清晰详细地写着。蒋花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冒出的想象力,连道具老师们都说她这是天方夜谭,闻所未闻。
好在她坚持,一而再再而三地坚持,最终又依靠董奶奶的权利,敲定了这一方案。
谁都没想到她的方案可行,道具组整日捏着一把汗,但这一回,她们做到了,她们真的做到了……灯光、音乐也都配合的极佳,这是一次绝对惊艳的开场。
董奶奶坐在二楼的VIP室,拄着拐杖,忽然往门外走去。
唐轩傻呆呆地叫她:“奶奶,你去哪儿?”
董奶奶缓缓地回头:“我要去给北京晚报的记者打电话啊。”
她的这家文意剧院终于能在国内登顶了,她要去找记者写专栏,这场戏剧,必火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