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里的女生们叽叽喳喳，姜茉倒听了个清楚明白。
她淡淡地垂下眼睫，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地思忖了一会儿。倏然，将手里的湿纸团扔进垃圾桶，大步流星，朝二楼的宴会厅走去。
宴会厅里人声嘈杂，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李丹和蒋花还在忙着打牌，唯有万玲和王春晓两个人倒是闲来无事，姜茉上前一步，一把拽住二人的手臂，原路返回，拖着二人向走廊走去。
万玲和王春晓傻头傻脑，两脸无辜。
走廊里人来人往，连狭窄的楼梯间里都有几个男女聚在一起附耳低语。须臾间，姜茉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还算僻静的窗口，松手，将二人堵在角落里。
“我刚刚在洗手间，听到了一些很奇怪的话……”她紧盯着眼前的二人，将自己听到的那些话语又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遍。
王春晓挠挠脖子，又扫了一眼身边的万玲。
万玲低垂着脑袋，吞吞吐吐：“这……”
“你们也知道？”
姜茉目光渐深，头脑里思绪飞转。
王春晓忍不住了，一脸愧疚地说道：“是，姜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一直在医院，我们之间也没沟通，很抱歉，我们最开始也真的不知道你是不知情的……”王春晓压低了音量，终于将事情的真相娓娓道来。
原来，自高娟和孙倩那日离开医院之后，很快，剧院里就得知了姜茉把《蚂蚁贝利》剧本的改编权转授给了徐钊的消息，剧院难得能获得一次海外参赛的资格，自然不会肯答应就这样让资格白白浪费，于是，翌日清早，在董奶奶的授意下，编剧组便开始了秘密地改编剧本一事。
当然，这一次的改编，姜茉是不知情的。
她完全被蒙在鼓里，董奶奶套路也深，为了以防自己理亏，日后姜茉会起诉，她们也并没有采用姜茉的原有剧本，而是跟比赛的主办方进行申请，进行了二次创作，这一次二次创作的改编很大，他们模仿了姜茉的风格，却推翻了故事的走向，导致最后定稿后的改编版《蚂蚁贝利》与最初的姜茉所写下的《蚂蚁贝利》几乎全然不同，二者的唯二共同点，一是名字相同，二是都类属于童话。
但是剧院这样就没错了吗？他们有错，他们错就错在，冒名顶替了第一版《蚂蚁贝利》剧本的参赛资格。
无论如何，这一次获得海外比赛推荐的应该是姜茉所写的那一版《蚂蚁贝利》，原则上来说，没有经过她的授权，其他人不应该也没有权利擅自修改她的剧本，并且还以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盗用其比赛资格。
但是姜茉吃亏的在于，因为她这则童话当初就也只不过是免费给民营小学写的，不管是姜茉跟民营小学，亦或是文意剧院跟民营小学，双方都只是口头协议，大家之间根本就没有签过合同。而姜茉又是文意剧院的员工，民营小学的校长又是董奶奶的旧识，如果她真的要为自己讨个公道，与文意剧院打起官司来，那校长完全有可能睁着眼说瞎话，与董奶奶联手，做假证，宣扬说这剧本最初就是以文意剧院的名义写给民营小学的。
如果是那样……那么姜茉将百口莫辩，随后她拿出的所有诸如文意剧院擅自改编其名下作品的证据也将全部都化为子虚乌有。
最初获得推荐参赛资格的那版《蚂蚁贝利》的归属权究竟是归姜茉个人所有亦或是文意剧院所有？她到底是否享有《蚂蚁贝利》的全部著作权？在现如今这个证据不明晰、制度不完善的情况下，法律都没法为她做保证，法官又怎么可能会为她陈情。
……
天黑了，走廊里的筒灯被服务员点亮。
不多时，李丹和蒋花的扑克牌赌局也结束了。
两个人挎着个小背包，双手插在口袋里，乐颠颠地出来，一脸喜色地看着站在窗边的三人。
“怎么了？怎么都哭丧着个脸啊？出啥事了，说出来大家开心开心啊！”
万玲忙瞪了李丹一眼，睬她一脚，又挤眉弄眼地一通忙活。
王春晓低着头，不动嘴唇，咬着牙小声地说话：“傻帽，姜茉那剧本的事儿，你不是也知道的吗，那么开心，还以为就自己干净呢是吗……”
王春晓和万玲大概是前天上午知道的这事儿，李丹和蒋花是前天下午，那时候姜茉正忙着给小伟筹款的事儿，整个人每天在医院里奔波，几个人也没机会跟她多说上话。今天上午，版权的事儿已经尘埃落定，董奶奶也已经叫她们组里的人把定稿邮寄到主办方那儿去了。几个人心怀忐忑地到了医院，姜茉倒完全没提起自己那剧本的事儿，大家都以为她忘了，也就都很识相地没提。
毕竟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嘛……
明知道说了也解决不了问题，那又何必要说呢。
李丹和蒋花闻言，怔愕，也瞬间怂了。几个人像做错事儿的小猫，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姜茉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她也无计可施。
“多说无益。”
她返回饭店宴会厅，拿好自己的背包和行李，快步地走下了楼梯。
几个人跟在她身后，紧闭着嘴巴，谨言慎行。
室外风雪很大，天黑了，路灯也亮了。姜茉走到了楼下，提着沉甸甸的行李袋，却没有按回宿舍的路走。雪地里脚印斑驳，她一个人背道而驰。
“姜茉，你去哪儿！”蒋花担心地问道。
姜茉回头，淡淡地说道。
她现在不想回宿舍，打算暂时去徐钊那里借住几天。
几个人默了，自知也没资格挽留，徐钊那儿有卧室有客厅，姜茉过去，即便是睡沙发也能睡下，只不过孤男寡女……算了，徐钊不是那种人，姜茉也很有自制力的。
宽敞的楼道里，姜茉提着行李袋“咚咚”地走上了楼，徐钊也恰好刚到家，他外套还没拖下，便听到了一阵咚咚咣咣的敲门声。
他起疑，随手拧开房门。
“姜茉？”
她不是刚去聚餐，怎么有空来他这儿。
姜茉手疼脚疼，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烫伤痛感似乎都加剧了。她“砰”地一下将行李袋放在门口，满腹委屈地道：“给我找双拖鞋，我这两天就先住你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