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风眼风锐利一扫,蹙眉道:“清玦呢?”
修绝慵懒地半靠在椅背上,有意无意地拨弄着额前的发丝,声音听似懒散却涌动着冷意:“你又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的朋友,我们都是清玦的同伴!”
修绝呵呵一笑:“朋友?同伴?”
“你把清玦怎么样了!”况风声音提高了几个度。
“我能将她如何?”修绝反问,“她累了,已经睡着了。”
而此时的玄灵大陆,天武国,星台阁。
檀尘刚从皇宫回来,行至星台阁外,便听一声巨响从里边传来,脸色一变,闪身便消失在原地。
匆忙推开门,只见重昀单手扶着墙壁,一手捂住心口,面容狠狠皱在一起。
“帝君——!”
檀尘慌张上前扶住重昀:“您没事吧?”
重昀紧皱的眉头稍稍展开,面色苍白得可怕,猛地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檀尘大惊失色:“是心疾发作了?”可以前就算心疾发作也不会严重到吐血啊!
随着重昀苍凉的视线下移,刺入眼帘的,是地上四分五裂的随影镜,檀尘蓦地明白过来什么。
重昀强撑着站起身来,脱离了檀尘的搀扶,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缓步走到窗边,衣摆扫过地上的镜子碎片,决然而寂寥。
檀尘看着重昀依旧挺拔却莫名悲伤的背影,竟一时失去了话语。
“明日我将回灵隐之境,你昭告天下,她不再是我的徒弟。”
她。
重昀没有说明,檀尘却清楚地知道“她”是谁,世间拥有过“帝君之徒”这个身份的人,只有她一个。
檀尘没有问为什么,他不能问,更不会问,他要做的就是执行帝君的命令。
天际的星子明明灭灭,就好像心口时重时轻的疼痛。
念及她时,痛意减缓,可镜中那一幕却如一把匕首插在他心口再狠狠旋了几下。
重昀不知人间冷暖,更未曾体会过爱恨情长,可这一晚,他却像是尝尽世间悲苦。
他尚未明晰地得知什么是爱,便先被爱所伤,即便是那日修绝的一击,也不及今日所见。
——
阮清玦醒来时,蜡烛已经换过了一根,纱幔垂落着,隐约可见外边站着一排婢女。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环顾着四周,神色凛然:“你们在这干什么?”
“阮姑娘,我们奉尊上之命,为姑娘更衣。”
阮清玦拉紧自己的衣服,冷声道:“我不换,你们出去。”
“姑娘……这……”婢女为难着,突然看到走进的修绝,忙跪了下来:“尊上。”
修绝双手拿过婢女手中的衣裳,似乎心情极好:“你们出去吧。”
“是。”
房中再次只剩下修绝和阮清玦两人。
似乎是感受到纱幔中阮清玦的警觉,修绝笑了笑:“你怕我?”
“修绝,我打不过你,但我不代表我就会束手就擒。”阮清玦咬着牙。
“怎么?你还想以死相逼?再不成和我同归于尽?”修绝笑着挑开纱幔,偏头看着床上紧紧环抱住自己的阮清玦。
他手中的衣裳,华贵雍容的紫色长裙,金丝勾边,绣工繁复精致,和他身上的紫袍有些相像。
阮清玦眸子一眯,忽然放松了戒备似的,双手环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修绝,说清楚吧,你喜欢我?”
“修,你为什么要这样?”一个声音似乎是从光年以外传来。
修绝粲然一笑,摸摸她的发顶:“变聪明了。”
“为什么?”阮清玦认真地看着他。“要说实力,我没你厉害,这玄灵大陆上我也算不上什么顶尖高手,要说皮相,我也算不上什么人间绝色,比我漂亮的姑娘多了去了,”
“我该夸你有自知之明?”修绝笑意不减,继续和她戏谑着。
阮清玦又正色道:“再说,我们根本没有相处过多久。以前,我是拿你当孩子看的,我觉得你和我小时候很像,和那时变成小孩子的你惺惺相惜,后来你将我带出绝情宫时我也告诉过你了,我不会和你却魔域做什么女主人的,而这次答应幽冥来魔域,一是因为当初我的话对你造成了伤害,我想道歉,二是报答你救了我和替我报仇的恩情。仅限于此。”
修绝眸光随着她的话渐渐缩紧,凝视着她淡漠的神情,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还记得我们昨天打得赌吗?”
阮清玦心口蓦地紧缩。
修绝似笑非笑,“不好奇吗?重昀看到昨天那一幕会怎么做?”
袍袖一挥,凭空出现一幅画面。
檀尘站于高台之上,蓝衣翩翩,纤尘不染:“奉帝君之命昭告天下,从今往后,帝君与阮清玦的师徒关系不复存在,再无瓜葛。”
话音消散,好像方才那幅画面只是一个幻觉。
阮清玦目光怔怔,一动也不动。
“看吧,他都不肯等你的解释。”修绝的声音如同一个美丽的恶魔:“他真的爱你吗?他和你说过他爱你吗?”
“他根本不知道爱为何物。”
“他只是享受这种占有欲罢了。”
阮清玦终于缓缓收回视线,尽管她已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可紧握着的双手还是出卖了内心。
修绝笑意不见,俯下身来,细细凝视着她的眼睛,“意外吗?我可是一点都不意外,他从来,都是这样自以为是!”美丽的紫眸中暗藏怒和恨,可一转眼这些情绪又都已消失,他幽深的眸子似一汪古潭,望不到底。
“我再问你一次,愿不愿意换上它。”
那件华丽绝美的紫裙像是长了一只手,向她勾了勾手指,要将她带向另一个地方。
多年之后,阮清玦再回忆起这一刻,胸腔涌起万千感慨。
她推开了他,平静地下了床,背对着修绝站在一片浓重似墨的夜色中,字字清晰:“我不愿意,你让我走吧。”
修绝自嘲一笑,他早就知道是这个答案不是吗?他抱着这一次会有所不同的期待,可就像不论循环往复多少次,生来即与黑夜为伍一样,他再一次掉入命运旋涡的中心。
万丈荒莽,八人的身影渺小得似是随时便会被风吹散。
“尊上……属下不解。”
“有什么不解的。”
“您从未做过违背心意的事,可为何却让阮姑娘离开。”
修绝视线飘远,“我不愿再强迫她一次。”
再?
幽冥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