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你以为呢?”
“我……”阮清玦微微失神。她不曾想,自己一直所向往的灵隐之境,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给她擦了擦脸,老婆婆又从木柜里拿出一套衣服:“换上吧,你这身都湿透了。这是我年轻时候最喜欢的一套衣裳,一直都舍不得丢。”她干枯的双手爱惜地摩挲着光滑的绸面,从那双灰蒙蒙的眼睛中似是能看到她的少女时光。
阮清玦接过老婆婆递来的衣裳,讷讷道:“谢谢您。”
老婆婆忽地笑了笑:“你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呆呆傻傻的,帝君怎的会带你回来。”
阮清玦心口一紧,眸光颤了颤:“他带我来,为何又不见他的踪影。”
“帝君掌管着灵隐之境大大小小的事务,近日又逢大喜之事,怎么能挪得开身。”
“你说大喜之事……是什么意思?”
老婆婆布满皱纹沟壑的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当然是帝君的大喜之事——迎娶帝妃了。哎姑娘,你要去哪?”
阮清玦连衣裳也来不及换,提起裙摆便跑出了门去,推开木门,大雪茫茫,这座小屋置身于一片雪原之中,她顿时停住了脚步,找不到出去的路。
身后,老婆婆追上了她。
“咳咳,你要去哪。”
“我要见重昀。”阮清玦握紧衣角,头脑已清醒了一大半。
重昀带她来灵隐之境是何意?既然带她来了又为何自己不出现倒是去准备娶亲了?他把自己当做什么了?
老婆婆瞧着她失魂落魄的神情,收起那副古怪的笑容,冷哼一声:“你以为你可直呼帝君姓名便能想见就见他了?”
这老婆婆突然改变的态度和毫不掩饰的嘲讽让阮清玦也眸光微沉了下来。
“我不愿与您争执,你告诉我出去的路,我离开灵隐之境。”
老婆婆脸色明显一僵,视线晃动几下,摆了摆手:“我无能为力。”
“等等。”阮清玦挡住快要被她关上的门。
“你以为灵隐之境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你想出去就要去找带你进来的人。帝君若是想见你,自然会来见你,若是不想见你,我也不会告诉你如何去找他的。”老婆婆说着便嘭地一声把门关上。
阮清玦僵在门外,回味着她的话,抿起一丝苦笑。
想不想见她,都凭他的意,她怎么忘了呢,他不单单是重昀,是灵鹫峰上教导她与她朝夕相处的师父,也是灵隐之境的帝君,是万人敬仰的对象。
在身份上,她的确只能仰视着他,可在感情上,她再也不愿卑微。
阮清玦在门口站了一会,便走进了纷纷扬扬的大雪中。与神殿中误入的荒原幻境不同,灵隐之境的雪是带有温度的,太阳晒不化雪花,它们奇异又和谐地共存于这一片天地。她伸出手,看着落在手心的片片雪花,衷心地弯了弯唇角。
她喜欢雪。前世从书中读到一句“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她不觉寒意萧索,却感心胸都为之宽阔敞亮。
阮清玦只顾埋头走着,完好地印下一个又一个的脚印,走到尽兴时想回头看看自己的脚印留了多长,转身的刹那却愣在原地,仿佛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起来。
那人白衣素影,与天地融为一体,绝色容颜却令天地万物都惭愧不及。
雪地上的脚印还是只有两排,他每一步,都踏在自己踏过的地方。
两人对望,阮清玦鼻头蓦然酸楚。
“不论你问我多少个问题,我都回答你。”他眉目如画,却偏偏就是这样的波澜不惊让阮清玦原本维持好的平静再一次龟裂。
她深吸一口气,定定看着他;“好,那我问你,为什么出现。”
“你不是圣殿的对手,我感知到你有危险。”
“你怎么感知到的?”阮清玦锐利地捕捉到他话里的重点。
重昀眸光微微闪了闪。
“檀尘那么遵从与你,我的话他应该带到了吧?重昀,我说过了,如果再无瓜葛是你想要的,我会做的。”阮清玦顿了顿:“不论有多难。”
“那么你做到了吗?”重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阮清玦微恼:“明明是你突然出现,把我带到这里来,还反过来问我有没有做到?那你呢,不是你说的从此与我断绝师徒关系的吗!”
面对她的气恼,重昀清淡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阮清玦看着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脚下像是被厚厚的雪地埋住,抽都抽不出。
重昀站定,盛满明月星辰的眸子里此时映得都是她眼眶微红,委屈又气恼的样子。
“是谁说,你我之间除了师徒不能再有别的关系?”
阮清玦有片刻的怔愣,她怎么好像从他话中听到了一丝痞气?这还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重昀吗。
“你……你现在是强词夺理!”阮清玦涨红了脸。
呼……好险,差一点就又败在他那令世间万物都黯然失色的皮相之下。
“你明明说过会等我回来的。重昀,你是世间第一大骗子,我不应该相信你的!就像你也没有相信过我一样。修绝耍了小把戏,你就信以为真了,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我,就说要和从此再无瓜葛。”不知何时,眼泪簌簌落下,阮清玦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丑极了,狼狈极了,可她控制不住泪水,越说越委屈越难过,索性不管了,猛擦了一把眼泪继续道:“好啊,那就再无瓜葛好了!反正你也从没说过爱我。”
一只温凉的手抚在她脸上,指尖充满怜爱地轻轻摩挲着:“阿玦,‘爱’这个字,我也是第一次在你口中听到。”
阮清玦止住了哭泣,朦胧泪眼望着他:“你现在是在怪我没有先表明心意?”她擦干眼泪,睁圆了眼睛。
“不怪你,是我太过愚钝,直到今日才明白‘爱’之一字。”
阮清玦怔怔看着重昀,眸光闪避了一下:“所以你明白了,就要迎娶帝妃了是吗。”
重昀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是谁说,我要迎娶帝妃了?”
阮清玦手肘打出,气势汹汹地指向小木屋:“那个老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