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流动着一丝僵直和尴尬的气氛。
“宁婆婆。”
重昀刚淡淡开了口，宁婆婆便叹一声气，很识时务地垂下头道：“帝君，我做错了。”又抬眼看了阮清玦一眼道：“但我就是气她只呼您姓名，毫无敬意。”
“宁婆婆没有恶意。”重昀对阮清玦解释道。
阮清玦见宁婆婆快要潸然泪下以表忠心的样子，嘟囔道：“我也没有说她是恶意啊。”毕竟，她知道宁婆婆不是坏人。
重昀浅浅一笑，又对宁婆婆道：“宁婆婆，谢谢你帮我照顾她。”
“帝君信任我，将这位姑娘交给我照顾是我的荣幸。”
“那我们便不再叨扰了。”
“帝君这就要回去了？不如再歇息几日？您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待在这了吗？”宁婆婆不舍道。
重昀耐心地解释着：“庆典尚未准备结束，等到时我再派人来接您。”
“不用不用，我这老婆子还没老到要人来接，自己去就行。”宁婆婆也不好再留重昀，叮嘱道：“莫要太忙，累着身体。”
临走前，宁婆婆又叫住阮清玦：“小姑娘等等。”
阮清玦回过头去，不解地看着她。
“这衣裳你拿着，算我给你的见面礼。”
阮清玦接过，上好的绸缎握在手里柔软光滑，领口精致的绣工一看便知不是出自凡人之手。
“谢谢宁婆婆。”
“不用谢，你不怪我就成。”宁婆婆说着看了眼重昀，笑道：“帝君自小到大连贴身服侍的人都是男子，只顾着修习和养病，他爹娘又不在身边，哪有人和他讲什么男女情爱之事，在那空荡荡的帝宫中连女子都很少见过，更别说迎娶什么帝妃了，不过依老婆子这双眼睛看啊，帝妃已经有人选啦。”
宁婆婆挤眉弄眼，阮清玦轻笑一声，仰头看了看重昀，他白玉似的脸庞笼上一层淡淡的嫣红。
离开的路上，重昀负手走在前边，阮清玦跟在身后，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忽而心生一阵温暖。
小跑上前，撒娇似的抱住他的胳膊，嗔道：“我们要这样走到什么时候啊。”
重昀目不斜视，阮清玦却嗅出一丝躲闪的气息，她盯着他依旧薄红的脸颊，坏笑一声：“你是在不好意思？”
她眉飞色舞的样子活色生香，重昀过惯了寡淡的日子，帝宫高处不胜寒，遇见了她，他才被拉入凡尘，那个处处萦绕着烟火气息，众生百态的大千世界。
重昀抿着唇，眉目含满温热的笑意：“累了？”
“嗯……有点……总感觉在这里有些浑身无力，就好像喝醉了一样。”阮清玦眨了眨眼：“人家都是醉酒，莫不是我到了灵隐之境这个灵力充沛的地方开始醉灵力啦？”
“不对，你应该是想这样吧？”重昀勾唇一笑。
阮清玦一个猝不及防，便被他打横抱起，一双杏眼睁得老大：“这么快就学坏了？”
“有人告诉我，两人走在一起，姑娘说累了，就是希望这样。”
重昀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阮清玦咯咯笑起来：“谁和你说的？”
“酒佬，宁婆婆的夫君。”
“听起来他是很有经验啦？”
重昀认真想了想，点点头：“嗯，他说他年轻的时候‘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那你还是少听他的为好。我可不想你也万花丛中过。”
“我不要万花，只要阿玦。”
阮清玦微微晃了心神，她这才真正明白，原来真的会有这样一种情况，某个人的一句话就能让你头晕目眩，心旌摇曳，任何灵力攻击也做不到。
他认真时淡眉轻轻扬起，花俏的一句话从他口中吐露却像是什么郑重的誓言一般。
她将头埋进他胸膛中，贴着衣服，感受着他的体温，语气渐缓下来：“谁知道呢。”
重昀的身体明显一僵，他张了张嘴，有些无措地道：“对不起，阿玦。”
阮清玦鼻头一酸，想起那些他离开后辛苦的日子，又想哭了。
为什么在重昀身边眼泪就格外的多？她暗暗嘲笑自己的矫情，努力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他低沉而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掺杂着一丝无奈的苦笑：“原来你的眼泪是我在世间最怕的东西。”
重昀不料自己这一句话招来她更汹涌的泪水，“阿玦……”
阮清玦埋头在他怀里，紧紧揪住他衣襟：“别管我，走你的就是。”
她只是欢喜。
原来七情六欲，不是只有忧才会教人流眼泪。
生怕这是一个梦境，就像她曾做过无数个飘满梨花的梦一般，他就像梦中那个她追不上的白衣背影，随时都会不见一样。
不知走了多久，一辆由鹿首马身的灵兽拉着的金色马车自天际踏踏而来。
阮清玦离开他的怀抱坐上马车，看到他胸口的一片湿漉，歉疚道：“不好意思啊……弄脏了你的衣服。”
重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襟，无奈一笑，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
“我会帮你洗干净的……”阮清玦红着脸眨了眨眼睛。
重昀的马车华贵而宽敞，正是重昀在月华国出现时乘坐的那辆。阮清玦这才看清两只灵兽背后生着一对透明似蝶翼的翅膀，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着金色光芒。
阮清玦坐在空中飞行的马车上，好奇地望着下边的景象。
飞过雪原是一座城池，细细看去似乎是聚集了三国的建筑风貌，比一般的玄灵大陆中的城池更精致几分。
云雾缭绕隐约可见恢弘殿宇，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塔。
白雪覆盖了整个灵隐之境，更显纯洁而神圣。
“灵隐之境的雪不会融化的吗？”阮清玦好奇地问道。
重昀掀起车帘一角，有雪花如星子一般掉落进来。
“灵隐之境终年下雪，即便融化，也又会有新雪覆盖上来。”
“真神奇……一个暗无天日，一个终年下雪。”阮清玦只是单纯感慨一下自己到过的两个神奇的地方，却在看到重昀薄唇微抿时猛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你以后，不要再去魔域了。”重昀没有用命令的语气，可阮清玦却能感觉到他的坚决。
“我知道。”阮清玦粲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