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袁家母子的糟心事,朱家是住不了了。徐修泽早有准备,已经让达远去客栈预定了几间客房。
一行人往客栈走去,梁语慧敏锐地感觉到,同行的几人总是频频回头看向她,目光里带着担忧,颇有几分欲言又止的味道。
“姑娘,袁家不是良配,你无需伤心,更无需自我否定。放宽心,前路依旧宽敞。”徐修泽轻咳一声,朝梁语慧说道。
很显然,当惯了上位者的徐修泽不擅长安慰人,本是舒解引导的话语,生生被他整得抑扬顿挫,仿佛大战前的全军动员会似的。
不得不说,徐修泽还真是开动员会的料,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话,梁语慧听得心里热热的。一旁的朱大婶也被感染,原本的柔声细雨,突然间便转了画风。
“就是!袁家那就是个狼窝!原本以为涛哥儿是个好的,谁知道是个假把式!离了才好呢!这天底下的好男儿多的是。”
“嗯。”梁语慧点点头,找第二春嘛,她倒是不热衷,让袁家母子和丞相府三小姐尝尝天道轮回,报应不爽的滋味就好。
大概是梁语慧点头点得颇有几分敷衍,徐修泽清了清嗓子,继续用不娴熟的语气给梁语慧灌鸡汤。
“前朝皇帝恪宗有宠妃邱氏,故事传奇又励志,相信你会感兴趣。”
梁语慧心里颇为无奈:这明显是您的错觉啊!
然而,看着那双好看眸子里透出的认真与担忧,梁语慧自然不忍揭破,反而眨巴着眼,努力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邱氏第一任丈夫早亡,第二任丈夫突然生出了龙阳之癖将她休弃,邱氏二十八岁高龄才进入皇宫,三嫁之身,还带着两个孩子,却稳坐贵妃的宝座。”徐修泽顿了顿道:“可见这世事起伏,全在人为。”
“就是就是,语慧这丫头,漂亮又能干,有什么可愁的。”朱大婶一巴掌拍在了朱壮壮的脑门上:“实在不行,我们家朱壮壮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虽然人笨了点,但是胜在老实本分又肯吃苦,日后虽然不能保证大富大贵,但是……”(此处省略王婆卖瓜的三千字。)
朱壮壮被他娘一巴掌拍得有些懵,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一张脸红得发黑,低着头恨不得直接贴进脖子里。
梁语慧那么漂亮,哪是他这个粗人可以肖想的?
“娘,这……我……梁……”
“哎呀,你可真是个二愣子,话都说不明白了。你就直接说,想不想要梁……”
眼看朱大婶的话越说越没边,徐修泽皱着眉打断道:“婶子,大丈夫生来就应该顶天立地,不能拼出一番事业,如何能娶妻?拿什么来撑起一个家?”
梁语慧愣了愣,徐修泽这副口吻,倒是比之前熬鸡汤的别扭模样真实自然得多了。
而且,莫名其妙,有一种给人打鸡血的感觉。
果然,朱壮壮明显被他说得热血沸腾,拍了拍胸脯,语气激动道:“公子言之有理!我朱壮壮在此立誓,如若不能有一番成就,绝不娶妻!”
徐修泽欣慰的点了点头:“很好。”
朱大婶瞪着眼睛,心里有苦说不出。一直把徐修泽当成贵人,也坚信,让儿子朱壮壮跟着他干活,必定是高枕无忧,只等着发家致富娶妻生子一条龙。
可是这一刻,朱大婶的信仰产生了裂痕,跟着徐修泽是对的吗?看他那个傻儿子,红光满面斗志昂扬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是打光棍的下场啊!
天哪!
“那个,公子,敢问你是否娶妻?”朱大婶吞了吞口水,艰难地问道。
“未曾娶妻。”徐修泽道。
果然,完了完了,她那傻儿子难道真要打光棍了?这徐公子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却依旧忙着奋斗不愿娶妻。他们家那个傻缺儿子这辈子都到不了人家目前的境界,这可怎么得了?
大婶倒抽了一口气,挤出一分笑意道:“公子看上去颇有气势,想来已有一番成就?怎么竟对自己的要求这么高?”
徐修泽不置可否,似乎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这可急坏了朱大婶,她摸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硬着头皮劝道:“公子,我觉得奋斗出小康之家的条件,便能娶妻了。”
徐修泽扬了扬眉,瞥了一眼梁语慧道:“你呢?也是这么想?”
梁语慧有点懵,胡乱地点了一下头。
在古代社会,对于平头百姓来说,能奋斗出小康之家实属不易,若还不满足,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了。
“倒也是。”徐修泽跟着点了点头。
朱大婶笑逐颜开:“所以,公子你可以放心娶亲了。”
徐修泽有些啼笑皆非,若是宫里边那些个肱骨大臣听了朱大婶这话,一定会敬佩得五体投地,给她磕上三个响头。
毕竟,劝他娶亲这件事,是所有大臣们在心里念叨着,却又不敢说出口的话。
“你说是这个理吧?语慧?”朱大婶笑着朝梁语慧问道:“其实家里的老人最大的念想就是抱孙子,无论……”
“正是呢。”
眼见朱大婶有些失言,梁语慧赶紧打断了她。朱大婶不知道徐修泽的身份,满嘴跑火车,梁语慧这个知情人自然要帮她正正轨。
徐修泽闻言也朝她看了过来,那神色,很明显是想听她对此更深一步的见解。
见解?皇帝的婚事更多的可能是政治方面的考量,只是眼下明显不适合展开来说。梁语慧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只得顺着朱大婶先前的话道:“婶子说得对,公子不必再耽搁,争取早日娶妻。”
徐修泽唇角一弯,突然笑了起来。
他的表情向来不多,此刻笑开来,漆黑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整张脸都生动起来,仿佛渐渐消融的冰雪中突然开出一朵花来,显得格外纯粹又迷人。
“古人云,一字千金。你可知,凭着你刚才那句话,怕是能找官府兑个几万金了?”
徐修泽的语气难得带了几分调侃,见众人脸上带着几分迷茫,面上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
“咳咳……先前,只是还没有遇上合心意的。”
“公子眼光一定很高!”
“……”
***
第二天一大早,几人便回到了朱家院子里。
镇上向来封闭,难得有这样热闹的怪事,院子里已经围了不少街坊了。
虽然大家被昨晚诡异的绿叶扇耳光吓得魂飞魄散,可是天一亮,太阳升起,那些恐惧的情绪便都飞走了。
经过一夜的折磨,袁母已经神志不清了。只见她满头大汗,身上湿哒哒的又馊又臭,空气中迷茫的气味让人作呕。周围的地面上也湿漉漉的,不知是汗还是尿。
“帽子,帽子,我有帽子……”
袁母的嘴里嘟囔着这几个字,了解前因后果的人都忍不住会心一笑。
而她对面的大树下绑着另一个人,正是袁涛,只见他发凌乱不堪,仿佛鸟窝一般,胡子拉渣,不过一夜不见,竟像是老了十几岁。他眼神里带着浓烈的敌视与恨意。
“让一让,袁涛是吧?带走!”
县衙里来了几个捕快,冷着脸将袁涛拖走:“有人状告,跟我们回衙门一趟。”
“不不不……我可是探花郎,你不能这样。”
“啧啧啧,袁家这个儿子居然也疯了。”
袁涛眼底一片悲凉,怪只怪自己作茧自缚,如今说自己是探花郎,居然都没人相信,真是可恶。
“语慧,好语慧,你帮我解释一下。我没有……”袁涛挣扎着朝梁语慧哀求,脸上鼻涕眼泪糊成一团,混着灰黑的脏印显得格外恶心。
“袁秀才,咱们已经义绝,你且好自为之。”
秀才二字,等于告诉众人,“探花郎”完全就是袁涛臆想出来的,这人八成是疯癫了。
“你……你真狠!你且等着!你们都给我等着!”袁涛恨恨地丢下一句狠话,被不耐烦的捕快拖走了。
***
这一顿饭,朱大婶做得格外丰盛,然而,她却发现徐修泽有些心不在焉,频频看向门口,似乎还在盼着下一道菜。
“公子,可是不合胃口?”朱大婶问道。
“为何不见梁姑娘?”徐修泽话音刚落,便觉得似乎太过于直白,立即补上一句道:“的麻辣狮子头?”
“哦。”朱大婶带着歉意地说道:“佐料不够了,我想着明早咱们就离开了,所以也没有去买。若是公子……”
徐修泽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神色间却依旧忧心忡忡的,突然,他一抬眼,便有了思绪。
“达远这些日子,天天盼着麻辣狮子头,以后回去了可怎么办?”徐修泽指了指立在一旁的达远。
一脸懵逼的达远:???
朱大婶眼睛亮了亮:“既如此,不如公子把语慧这丫头也带上?”说完便觉得有些唐突,自己还是个拖油瓶呢,如今还想带上另一个,多少有些没底气。
“我是说……如果,公子不为难的话。”朱大婶赶紧补充了一句。
徐修泽心情愉悦地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为难的,只是不知道梁姑娘舍不得离开镇上。”
“哎,有什么不舍得的,她本就不是这的人。”朱大婶拍了拍胸脯道:“我现在就去问她。”
“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