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茂霖来到秦牧住处时，司若莹正用热水瓶的盖子倒了一杯开水在喝。
开水是大锅炉烧出来的，瓶胆也不太好了，水就带着一点点温度，味道怪怪的，她喝得一脸苦态。
楚茂霖一进门就看到司若莹这副神情，再瞥了瞥她身旁桌上的饭菜，露出点安慰的笑意：“这边条件是差了点，先忍耐两天，我再作安排。”
司若莹不想让楚茂霖犯难，回之一笑：“没关系，我还可以的。”
说着话，司若莹见楚茂霖再次看向桌上的碗碟，本猜测他应已经在大帅府吃过晚饭，仍随口问了一句：“你吃过了吗？”
“还没。”楚茂霖想到什么，眉头微微拧了拧。
司若莹心头便有些不安：“现在不知道哪还有吃的。”
“这里不正有吗，你吃过了，我吃剩下的就好。”楚茂霖说着话，毫不嫌弃地端起了司若莹还剩下大半碗米饭的饭碗。
“不要，那是我吃过的。”司若莹心头怪难为情的，赶紧出声阻止，然而楚茂霖不为所动，就着冷掉的饭菜吃了起来。明明在司若莹难以下咽的饭菜，楚茂霖却吃出了大餐的既视感。
司若莹再次瞅了下房间四处，然后禁不住问道：“不知有没地方把饭菜热一下？”
“不用，吃习惯了，遇上战事，在外面，有这些冷饭冷菜吃就不错了。”楚茂霖浑不在意地说道。
司若莹一直以为，楚茂霖作为东北王的儿子，生活应该是过得不错的，现在听他如此说，看他面色如常的将那些残羹剩饭吃得一干二净，对他又加深了理解，大概，她原本以为的，跟实际情况出入太多。
“茂霖，你过来了。”
司若莹正在想着，秦牧自楼上走下来，行至门口，看到楚茂霖正放下饭碗，脸上微微露出担忧之色，深深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楚茂霖不易察觉地冲秦牧丢了个脸色，然后问道：“上面收拾好了？”
“简单地弄了下，能将就住两晚。”秦牧立应道。
楚茂霖随即站起身来，冲着司若莹说道：”莹儿，我们先上去，远之也该休息了。”
司若莹这是第二次听到楚茂霖叫她莹儿，搁在秦牧面前，让她颇觉难为情，只想快点离开，半低着头跟秦牧道了谢，便往外面走。
楚茂霖一壁接过秦牧递来的煤油灯替司若莹照亮，一壁拍了下他的肩膀，低声说道：“你的晚饭被我跟莹儿瓜分了，我明日让伙房给你多拿几个大馒头。”
秦牧一脸哭笑不得的神情，也同样将声音压得极低：“无事，我稍晚可以去伙房偷泡菜。”
“堂堂东北军的参谋长竟然沦落到偷泡菜吃，要给冯占庭知道，只当我们军备不足，明日就带南方军来打了。”
“放心，我还不至被逮到。”
煤油灯的照射范围有限，且要拐弯上楼梯，司若莹没走多远，就看不到路了，她隐约听到楚茂霖跟秦牧像在交谈什么，并不想偷听，却不能不停下来等。
“我先上去。”楚茂霖瞥了那边一眼，见司若莹站在那边等着，再看看秦牧一本正经的模样，嘴角扭曲了下，转身追上去。
两人上得楼去，里面经过秦牧的收拾整理，已经焕然一新，地面干净了，两张行军床被安放到一起，铺上一套不知从哪弄来的被褥，红艳艳的，套面和枕巾都是鸳鸯戏水的图案。
即便洞房，也不过布置成这样，司若莹看着想着，暗自脸红，悄悄睨了楚茂霖一眼，而他恰好眸带深意地望着她，让她脸上的绯色又深了几分。
“不错，远之办事我一向放心。”楚茂霖像是存心的，如此说道。
司若莹由此怀疑这根本就是楚茂霖故意安排的，心头有些小恼：“你让他找的这些东西？”
楚茂霖无辜摊手：“不，这个参谋长一向自由发挥，我就是挂了个虚名。”
司若莹听出楚茂霖是撇清了，也不便在这事上深讲下去，轻声说道：“我这里安顿好了，你早点回去吧。”
“你让我回哪去？”楚茂霖神情中带了点无赖的模样，“我今晚就留在这边了。”
司若莹心头矛盾：“你不回大帅府过夜吗吗？”
“不用。我居无定所，他们已经习惯了。”
楚茂霖的神情和语气看似混若无事，但给司若莹的感觉却是他在家里并不受重视，无人人在意他的去向。
也对，他最亲的母亲已然不在，父子关系不明，但有姨娘、兄弟姐妹跟他瓜分，他的情况能好到哪去？
早前秦牧说楚茂霖回了大帅府，会给她带吃食过来，然而他自己都没吃上东西，可以想见，此行情况并不妙。
司若莹此时才想到楚茂霖回大帅府八九不离十是跟自己的事情有关的，担心着，小心问道：“秦大哥早前说你回了大帅府，大帅可是已经知道我在此地？”
楚茂霖看了看司若莹，随即淡淡应道：“知晓了，但我已然说服他跟你父亲否认此事，并暗自留下你。”
司若莹心头疑惑，着实想不到楚茂霖是如何说服楚兴邦的，禁不住问道：“大帅不怕我给你们引来麻烦吗？”
“我也摸不透他如何想的，但他惯常不惧怕谁。”楚茂霖含糊地应道。
司若莹面露忧色，还想再问一点相关的，楚茂霖已然开口道：“夜深了，我们睡下吧。”
“我们……”司若莹再次惊了下，沉下脸说道，“此处不便，你若无其他去处，可到楼下跟秦大哥睡。”
“我只是担心你一人在此处害怕。”楚茂霖一脸好心。
司若莹心头确实是有些怕的，只是，这远比不上礼义廉耻重要，于是，她义正词严地说道：“无名无份，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多有不便，请即刻离开，若你一定要留下，我只好另寻去处，或我可去见我父亲，随他一同回上海。”
“不可！”楚茂霖着急出声，“你关好门窗，我今夜就睡在隔壁，若是害怕，过来叫我一声。”
司若莹觉出楚茂霖是舍不得自己走的，心头有些复杂，随即点点头，待他出去，立即关好了门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