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茂霖尚未走近，罗松便赶紧站直身子，恭敬地叫了一声“三少。”
“父帅有何事找我？”楚茂霖微微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问道。
罗松朝着四处望了望：“少帅借一步说话。”
楚茂霖朝着罗松走近一步，神色泰然地听他说完，淡淡说道：“这消息不知从哪传来，父帅既认为有必要，我回去走一遭并非不可。”
“不。”罗松立即摇头，“大帅的意思是让你不要跟司建坤碰面，先到自省堂等他。”
“好，我稍晚过去。”楚茂霖一脸肃容，平静应道。
罗松随即回了句“属下这就回去跟大帅复命”，立即离开。
“茂霖，情况如何？”
秦牧走过来低声询问。
楚茂霖朝着司若莹所在的那栋楼看了一眼，此时在楼上倚窗站了许久的她虽然相隔甚远，仍觉着他已然清楚地看到了她，顿时心头乱跳，粉脸绯红，她怕他知道她已经暗暗追随他的身影许久了。
羞于再看下去，司若莹立即折回了里头，躲在一个外面无论如何都看不到的地方，然后还是带了几分紧张和期许：他是不是要结束训练了？稍晚就会上来寻她？
然而，司若莹等了许久，一直不见有人来，直到夜幕降临，外头才有脚步声响起。
她站了大半天，身子早已有些乏了，饥肠辘辘，盼着来人是楚茂霖，又怕是旁的人上来，有些胆怯，却在心里替自个打气，寻思了一下，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暗暗窥探。
脚步声越来越近，司若莹的心扑通乱跳，快速瞥去，认出是秦牧，心头先是有些失望，却也心安，便对着外面低呼了一声：“秦大哥。”
秦牧一手提着煤油灯，一手抱了好些东西，黑灯瞎火的屋内突然传来声响，饶是他一身是胆，还是受了点小惊吓。
他提灯的手晃了晃，但望向窗户这厢时，神色已然恢复如常：“若莹妹妹，你没开灯，可有害怕？”
司若莹勉力笑笑：“我怕开灯被人注意到，所以……”
“若莹考虑得是。”秦牧深表赞同，然后提着灯，抱着东西进了屋。
秦牧进屋之后，将煤油灯挂起来，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把手里的被褥等物品搁下，另有一套清洁工具被他放在门口，然后冲着司若莹说道：“此前忙碌未顾及太多，此地脏乱，若莹可愿随我去楼下住处暂避，吃点东西，待我先将此处打扫一下。”
司若莹面露迟疑，并未立即回话。
秦牧见司若莹迟迟不答，只当她是不愿，有些为难地说道：“若莹要是觉得不便，那……一时也不好寻其他地方。”
“没关系，可以的。”司若莹相信秦牧是磊落之人，不然楚茂霖也不会放心让他独自前来照应她，所以也不必过分拘礼。
秦牧随即欣然引着司若莹下楼，打开自己住的房间，灯光一亮，首先进入司若莹视线的是一张收拾得很整齐的床铺，上面是一套颜色单一的军用寝具，床单平整，没有一丝褶皱，被褥叠成豆腐块。
再看别处，就几样简单的物品，一套普通至极的旧桌椅，半新的热水瓶，剩下就是一套军人常备军装、军靴、水壶等，也收拾得清清爽爽，整整洁洁，墙上贴着一张军用地图。看起来，秦牧过得很简朴，却不敷衍。
秦牧忙着把自己打来的饭菜摆上桌，一碗猪肉炖粉条，一碟腌过的白菜帮子，外加一碗颜色偏黄的糙米饭，就是全部了。
“若莹，你应该很饿了吧？这是我在军校食堂里打的饭菜，先吃一点垫着肚子，晚些时候茂霖从大帅府里给你带些好的吃食过来。”摆好吃食，秦牧神情略带歉意地看着司若莹讲道。
司若莹在家即便算不上锦衣玉食，吃穿也都是极讲究的，在天津和奉天的这些日子，吃的方面也不曾被亏待过，然而今天这些普通吃食，她还从未尝试过，看上去，无色无香，哪怕现在很饿了，仍怀疑那些食物的口味。
然而，想到秦牧为她忙前忙后，自然不能流露出任何情绪来。
司若莹立即淡淡笑道：“我就吃这些可以了，正好看看你们军校厨子的手艺。”
秦牧嘿嘿一笑：“我们这厨子可赶不上你家的小厨房，甚至远远及不上张妈，张妈离开这些日子，听说大太太天天念叨。”
司若莹心头一动：“张妈一直在大帅府做厨子吗？”
“那倒不是。”秦牧摇摇头，脸色流露出一抹感伤，“是二太太过世后，茂霖让她去大帅府的，大太太看上了她的手艺，早就想拔她过去了。”
司若莹还待多问，秦牧已急急朝门外走去：“若莹在此慢用，我先上楼整理一下，收拾好了下来叫你。”
“有劳秦大哥了，待我吃完，上去帮忙。”司若莹感激之余，主动请缨。
秦牧着急地连连摆手：“不可不可，若莹是大家闺秀，必不曾做过此类事，我出生贫寒，惯做这些，交给我就行了。”
司若莹确实不曾做过哪些事，且看出秦牧诚心帮忙，便不再客气，端起饭碗，夹了一筷腌白菜放进嘴里。
白菜不定是老坛里取出来的，腌得很入味，但司若莹吃不惯这口味，赶紧扒拉了一口米饭。
米饭是陈年燥米，口感奇差，司若莹嚼了好一阵，才不情不愿地咽下去。
她朝着那碗猪肉炖粉条伸了几次筷子，却怯于尝试，白肉一坨一坨地炖得很烂，粉条也不太成形了，看起来很腻。然而没有东西可吃，她只能试着挑了一根粉条放到嘴里，口感果然不好。
司若莹终究只吃了一点饭菜，就搁下了碗筷，若不是怕辜负了秦牧的好意，她兴许连这点也吃不下。
而此时，她若是知晓督军府发生的事，大抵彻底没胃口了。
楚茂霖在自省堂吹了两个时辰的冷风，才候到了酒足饭饱的楚兴邦。
然而，哪怕吃饱喝足，身上暖烘烘的，楚兴邦仍旧没有一点好脸色，面对楚茂霖和外头的人，那完全是两副嘴脸。
“知道我为何让你在这等候吗？”楚兴邦一过来就冲着楚茂霖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