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此前司若莹只是害怕,现在听了司建坤这话,心头却是冰凉一片,自己的亲生父亲称呼她楚太太,这远比抽她再多鞭子都狠太多!
从不曾想到,司建坤对她的愤怒到了这个程度,已然将她视作外人。
“爸爸”司若俊看到司若莹脸上的难过,出声欲阻止司建坤继续说下去。
“她现在已经不是司家的人,不是你的妹妹,她只是一个外人,不值得你如此维护!”司建坤冷冷地讲道。
若司建坤还是之前的怒火滔天,司若莹还能安慰自己他此时只是气话,而他此时的语气听起来冷冰冰的,俨然就将她排斥在外,而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司若俊头上,甚至在抽了他一鞭后,再次叫司升扒衣服。
司若莹再听不下去了,虽然她有错在先,但如今的父亲,已全然变了一副样子:为了骗她回来,可以说她妈妈病危,为了让她心里自责,拿她在意的哥哥撒气……这是她敬爱多年的父亲所为吗?
他早前说了,她害他在外丢了面子,所以,他觉得践踏亲近的人就能找回面子吗?
在她看来,他现在不但面子全无,连在家里的威严也没了。
“父亲!”
司若莹在司建坤惊疑的目光注视下,站起身来,“不管您怎么说,我现在还叫你一声爸爸,血缘关系,是这一世都去不掉的牵绊。您可以无视我,冷待我,但请别牵连你还有一丝一毫在意的人,别因为我,寒了所有至亲的心,弄到众叛亲离。”
“寒心?众叛亲离?”司建坤眼睛睁大,吼声在祠堂回荡,“你这就开始教训我了?你以为你真的已经成了什么人?从小就教你学习礼义廉耻,你都学到哪去了?你可知道,如今的上海,无人不传,司家的女儿生性淫荡,不知羞耻地跟人私奔!晚些时候他们大概还会传,司家女儿被人始乱终弃,遣送回家,堂堂司家之耻啊!”
“爸爸,别说了,别再说了,小五说的并非全无道理,别人可以肆意中伤司家,但我们该团结一心,解决问题才对。”司若俊顾不上会不会因为冲撞了司建坤遭受更严厉的责罚,出声阻止。
“连你也来教训我?”司建坤倏然看向司若俊。
司若俊微微低头,放低声音:“孩儿不敢。”
“既然你们兄妹俩沆瀣一气,不知悔改,就在这祠堂里互相作伴,好好反省!”司建坤的怒眼从司若俊和司若莹脸上扫过,愤然转身,大步朝着走掉,走到外头,吩咐尾随的司升把门关了。
“三哥,对不起,害你被连累了。”待门一关,司若莹立刻满眼愧疚地看着司若俊。
司若俊摇摇头:“是哥哥自己做事不谨慎,让他们发现了是我给你买的火车票,并联络了楚茂霖。然而,父亲在发现此事后责罚了我,把我关进祠堂,就立刻奔赴奉天了,他不在这些天,母亲悄悄让我出去养伤,倒无大碍。今日只是知道你们会抵家,又赶紧过来做样子。”
听司若俊如此说,司若莹心头的负罪感稍稍消减了点,仍旧有一些些的不确定,试着问道:“父亲在奉天跟我讲母亲病重,可有此事?”
“母亲之前倒是因为你气得躺了几日,就是心病,倒无其他事。父亲如此说,不过是哄你回家罢了,你既已离开,无论如何不该回来的……不过这也不能怪你,楚茂霖……算了,是哥哥失策,高估了他,如今,我们只能靠自己想办法渡过眼前这关了。”
“父亲现在已经将我视作外人,我既无力替他挽回颜面,亦不能挽救名声,何谈渡过这关?”司若莹语气中尽是颓然。
“父亲此时尚在气头上,说出的话不可当真。”司若俊却并不像司若莹那般悲观,安慰道,“等过几日,父亲气消了,母亲再劝说一番,这事渐渐就过去了,只是小五切记,再不可顶撞父亲了。你如今既招惹了蒋家,又跟楚家惹上关联,需要父亲的庇护。”
“三哥说得有理,我如今已经是声名狼藉的女人,若走到外头,怕是人人指指点点。”司若莹听司若俊提到楚家,想及楚茂霖,痛楚又失望,语气浸透着满满的自嘲,“想必,蒋家也是避之不及,不会再来寻事吧?”
“大概联姻是不会了……小五放宽心,外头的议论暂且不想,总有风平浪静的一日,且终究不知楚茂霖心中可有打算,说不准你还有翻身之日,若真像父亲说的成了楚太太,一切又得另当别论。”司若俊想了想,继续劝说司若莹,言语间透露出他尚对楚茂霖抱了一定期望。
司若莹冷下的心又被逗起了点念头,忆起那日火车站的情形,总觉楚茂霖并不会全无作为,然,他们如何有那等力量抗拒两家的家长?
司若莹沉吟的时候,司若俊有开了口:“小五,我其实早前就想问你,你是如何被父亲找到的?依我想来,你在楚兴邦的地盘,若他有心庇护,谅谁都不能寻到人。”
“哥哥所说与我想的不差。”司若莹默然点头,开始回忆那日经过,“要怪就怪我那日跟楚茂霖讲想见见父亲,被他撞个正着……”
司若俊听着,一脸深思,带待司若莹讲完,有些纳闷地说道:“从父亲面前劫走你的人会是谁安排的?他意欲何为?唐末这人看起来也有问题。”
“哥哥与我所想不差,我心头也奇怪,那人劫走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若想加害于我,为何不找个更隐蔽的处所,或把我捆得更牢一些?楚兴邦让搜人的动静那般大,他一点不知晓吗?即便早前没藏好,及早转移到别处也是个法子……”司若莹此前并未顾上细想,现被司若俊激发,脑中冒出了一堆问号。
司若俊也是一副想不透的模样,摇着头:“当中的因果我得好好理理,不过你说,楚兴邦弄出了很大的动静,这于你说来十分不利。”
“为何?”司若莹一时不解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