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喊司若莹坐下后，桂夫人久久没说话，像是故意借此磨她的性子。
司若莹料到这会是一场心理战，在最初的惴惴后，渐渐镇定下来，一脸温婉地看着院子里的柳绿花红。
桂夫人在暗暗睨了司若莹两眼后，终于慢悠悠地开了口：“早前听闻有位司小姐到了奉天，后又被接了回去，却未见到人，可是你？”
“正是若莹。”司若莹微微低头，轻声应道。
她心头觉得桂夫人这开场白甚是厉害，才在提醒自己打起精神应付，便听桂夫人又开了口“说起来，司小姐这是二度到此了，只是不知这次可曾经过了家人的允许，若家人不同意，再度寻来，就不美了。”
这话刚好讲到司若莹的痛处，她的粉脸微微一白，旋即镇定说道：“茂霖亲自前去接的我，而且知会过我父亲。”
她自然不能如实说出楚茂霖接她的方式和过程，只是让桂夫人知道，她并非不请自来，是楚茂霖去接的，而且司建坤知道，知道还听任她来了，最起码是默许的。
“如此倒也好办，想必司小姐和家人都是不计较名分的。”桂夫人确是个厉害的主，一句话就决定了司若莹的地位。
司若莹心中冷然，她如何会不计较名分，只不过，楚家从未安心给她名分而已，这次，若不争取，必然后患无穷。她什么都不是，楚家可以随意给楚茂霖塞各种女人，而且后来居上，或正室或妾侍，她却什么意见都不能有。
司若莹尽力压住心头的恼意，平和地看着桂太太，樱唇轻启：“桂夫人是长辈，若莹不便妄言，但依我想，但凡女子，都需要男人给个保障，若非如此，让女儿家日后如何安身立命？若非任男人当作物品，用完则弃？桂夫人跟我一样是女人，想必不难理解我的心思。”
桂夫人大概未料到司若莹如此能说会道，轻易就驳了自己的话，面上稍稍僵了僵，借着叫刚刚过来的丫头去泡茶，掩饰了一下，才将视线转向司若莹，故意扭曲了她的话意：“司小姐如此说，莫非意指茂霖靠不住，不能让你安心托付？”
“桂夫人是茂霖的长辈，他是否值得托付，您应该心中有底，若莹刚刚的话，也就是讲一个大概的道理，并不特指谁。就像大帅英名盖世，想必不会辜负女人，然桂夫人追随他，也需要一个身份保障不是。”司若莹虽然面上一派恭敬，嘴上却寸步不让，甚至借楚兴邦反击。
司若莹说得句句在理，桂夫人大抵现在才觉出这个丫头比自己预料中的难打发许多，脸色便不是那么好看，勉强带着点笑意：“司小姐说得是有一定道理。然……”
说到此，她话锋一转，“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怕都是名不正言不顺。”
桂夫人这话重重地打到了司若莹的要害，双方父母都没有联姻之意，自然就更不可能找到红娘牵线，看起来，楚家是打定了主意让她无名无份地跟着楚茂霖了。
原本冲着对楚茂霖的感情，她可以不计较名分，然除了前头那些顾虑，她还受不住桂夫人这种吃定了她的姿态。
然，司若莹一时也想不到好的反驳之辞，便没回话。
桂夫人趁机说道：“不然，司小姐可暂回家中，待楚家上门提亲。”
这话，桂夫人说的时候脸上满是善意的笑容，听在司若莹耳中，却成了十足的恶意。
让她回到家中，楚家这态度，必然是不可能上门提亲的，而自己不可能再有第三次出来的机会，且此番回去，名声比之前更烂，无人敢娶，在家中也毫无地位，谁都可以踩她一脚。
显她现今已没有了退路，桂夫人必然算准了这点。
心头虽然明了，司若莹却不便捅破，要是跟桂夫人冲突起来，他们更乐得以此为借口，将她遣送回司家。
司若莹心头百般不是滋味，觉得阳光不知何时变得刺眼起来，头晕耳鸣，眼前一阵发黑，一头栽倒在石桌边，额头撞到桌子的棱角上，血液渗出，然她丝毫感觉已无，就此躺倒在地上。
桂夫人眼看着司若莹倒地，一声都没哼，饶是她一向镇定，仍被吓得立即站起来，大喊大叫：“快来人，来人啊！”
很快就有几个下人闻声赶来，七手八脚地将司若莹搀进屋里，桂夫人拿起帕子擦了擦额头，开始指挥下人：“你去端些水来给她洗洗脸……你快去把找郎中……回来，还是把大帅的专用医生请来……你去我屋里头给她找身衣服，她这衣服被血污了，不能穿了……”
下人们赶紧手忙脚乱地各行其事，桂夫人站在一旁，瞧着床上躺着，双目紧闭的司若莹，一脸焦躁，搓着手，在房间四处走来走去，不时还双手合十低声祷告：“可千万别在我手头出事，不然楚茂霖肯定会跟我置气……这身体也太娇贵了，动不动就晕倒，以后如何能……”
“夫人，她醒了。”
桂夫人还在低声嘀咕着，照料司若莹的丫头忽然转过头冲着她喊道。
丫头因不知道来历，且之前司若莹路途颠簸，身上的衣服看上去并不是那么体面，是以不确定她的身份，便以“她”相称。
“醒了就醒了，大呼小叫作甚！”桂太太盯了丫头一眼，便朝着床边走去，见司若莹正一脸茫然地打量着附近的人和屋子，露出一脸和气笑容，“司小姐，你醒了，刚刚吓坏我了，你为何会忽然晕倒？”
司若莹定睛看了桂夫人一眼，声音有点虚弱地回道：“大概是这几日赶路，昨晚又未休息。叨扰桂夫人了，若莹这就离去。”
司若莹说着话，就要起身下床，然刚坐起来，就感到头晕得厉害，身上也绵软无力，便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额头，觉得额头湿湿的不对劲，放到眼前一看，手掌红了一块，意识到自己流血了，她的脸一阵泛白。
桂夫人见状，面上微微透出点不安的神色：“司小姐，你刚刚晕倒，撞到了石桌上，额头破了，我已经让人去叫大夫了，你先在这躺着，等处理好了伤口，我派人叫茂霖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