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收雨歇，楚茂霖依着床头坐在，司若莹柔若无骨地依在他怀里说话：“大帅如何处置你的？”
“撤销军职，关了几天禁闭。”楚茂霖若无其事地说道。
“你这一出来又跑了，他怕是觉得对你的惩治还不够。”司若莹有些犯愁，“你快回去罢，我在这里好好的，不必操心我。”
“要回去自当一道回去的。”楚茂霖沉着声音说道。
司若莹兀自犹豫着：“只恐又出什么事端，且待你恢复军职再回去罢。”
“你不在身边，哪些有无，于我又有多大意义，老头子既然看不上我，就让他自己干一辈子，我乐得撂担子不干了！”楚茂霖有些愤愤地说道。
司若莹伸出小手替楚茂霖顺了顺胸口：“别说这种气话，男儿谁不想建功立业，你要如此，我真要反思大帅的担心是不是真有道理了。”
“那夜你听到老头子的话了？”楚茂霖对楚兴邦郁结了极大的情绪，是以今日一口一个老头子。
司若莹沉沉点头，幽幽道：“我倒是并非不能全然体谅他的心思，我甚而还想过，是否该离你而去。”
楚茂霖抱着司若莹身体的手忽地一紧，急迫的声音：“幸好你未真正弃我而去，记着，以后也不准动那样的念头，无论发生何事。”
司若莹却未立即回话，沉默了一会，转而问道：“你去上海这一趟可还顺利？”
楚茂霖眉眼动了动，闷闷的声音：“差强人意。”
司若莹眸色一黯，猜测楚茂霖此去结果并不理想。
随后，她便听楚茂霖讲起了经过。
楚茂霖是第二日晌午到的上海，去了报社一趟，随后买了礼物，下了帖送到司府。
然司建坤拒绝接见。
楚茂霖不敢贸然硬闯，便去铺子里找了司若俊，凭借他将他带了进去，在书房见到了司建坤。
是时，司建坤正戴着一副老花镜，在看一本讲女德的书。
楚茂霖看到封页上的字，底气顿时弱了几分，面上却一派从容，朗声说道：“女婿楚茂霖拜见岳父大人。”
司建坤镜片下的老眼缓缓抬起，摘了老花镜，却将手里那本书扶得正正地，瞧着楚茂霖身后的司若俊：“俊儿，谁来了？”
司若俊面上隐隐有尴尬之色：“父亲，妹夫楚茂霖从奉天赶来拜见您。”
“妹夫？你何时有的妹夫？你的妹妹又在哪？”司建坤看也不看楚茂霖，直接对着司若俊喝问。
楚茂霖看着司若俊难堪的模样，面露愧色，对司建坤深施一礼：“岳父大人在上，请再受我一拜，个中详情，请容小婿详禀……”
司建坤像是这才看到楚茂霖一般，冷冷的视线投向他，并不容他说完就打断：“原来是少帅，远道而来，有何指教？是不是要传楚都督的什么意见？老朽洗耳恭听。”
楚茂霖被一顿抢白，脸色发青，却陪着笑脸：“楚茂霖此行专程为拜见岳父、岳母，向两位高堂请罪。”
“不敢当，不敢当，少帅何罪之有！”司建坤一脸蔑然，将手里的书搁到案上，捋了捋并不甚长的胡须，“你要找岳父、岳母，却是走错门了。”
如此，楚茂霖一时倒不知从何说起，幸得司若俊在一旁打圆场“茂霖，小五在奉天可还好？看报纸上的新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楚茂霖趁机说道：“此事说起来也是茂霖照顾不周，致使额头磕伤，却另有心人想借此大做文章，宣扬到报纸上，意图挑起两家的仇怨。”
说话间，他暗暗朝着司建坤瞧了瞧，司建坤却是不动声色，似对此事浑不在意一般。
司若俊也暗暗窥了司建坤一眼，随即板着脸说道：“若不是担心两家起干戈，你也不会有此行了？既是误会，你又诚心解释，为何不带小五同行？或报纸上说的真有其事，你究竟是不敢带她回来，还是她已然回不来！”
楚茂霖知道司若俊都是代司建坤问话，隐隐见到司若俊讲出最后一句时，司建坤脸色变了变，从容回道：“此事确系有人在暗中搞鬼，背后的人，茂霖已然在报社获得了线索。”
说到这，楚茂霖自包里取出一张极小的底片来，见司建坤并无理会之意，便将它递给了司若俊，接着说道，“莹儿现今在奉天一切安好，只是怕她经不起长途颠簸，才未带她同行，如若岳父、岳母首肯，茂霖计划着新年时带她返沪省亲。”
“这底片……日本特工持有的相机才能拍出来……”司若俊脱口说了这句，见楚茂霖眼中微微带着异样盯着自己，又补充道，“我偶然在舞厅听人说起过。”
司建坤朝着这边看了看，似对此起了几分兴致。
司若俊立即捧了底片走过去，
司建坤将老花镜戴起，审视了一下底片，不置可否地坐直身体。
司若俊拿着底片退回来，递还给楚茂霖：“究竟是你们谁得罪的人？这样的人，小五如何应付得了！”
“茂霖既已查到线索，回去自当将人揪出来……”
“日本人，可是楚都督最好的盟友。”
楚茂霖的话尚未说完，司建坤难得开了口，声音里透了点讥讽。
司若俊脸上露出点喜色，投给楚茂霖一个眼色，楚茂霖会意，随即说道：“ 虽为盟友，然一码归一码，要是查出是谁在其中搅局，日本人必也难以包庇。”
“想必少帅还有事忙，若俊，送客！”司建坤冷面说了这话，再次端起那本女德书看起来。
楚茂霖深知不宜再打扰，便悻悻地说了声告辞，随同司若俊走出去。
听楚茂霖讲了大致经过，司若莹沉吟了一下，开口道：“茂霖，你觉着父亲是何种意思？”
“我以为，岳父只是碍于情面，不肯跟我相认，然仍旧是关心你的。”楚茂霖讲了心中猜测，旋又带了点深意说道，“你是他女儿，他的脾性，你应更清楚一些。”
司若莹沉默了会，说道：“哥哥之前给我写的信也说父亲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绝情，倒是你们说的拍照的人，会不会是山口丽子？她挑破两家的目的是什么？”
“她确是一个值得怀疑的对象。”楚茂霖肯定地应着，旋又说道，“我还未来得及将线索报给老头子，此事交由他去处理罢。”
司若莹面露疑惑，心中想着，楚兴邦与日本人交好，此事又关系到自己，这是要送给楚兴邦做顺水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