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远在奉天的楚茂霖正立在萧瑟的小院中,此时已进入十二月,司若莹离开已有月余。
然这萧瑟似不止因为季节的原因,还因着人去院空,无人打理,也无人给它生机。
自司若莹连同翠釉、李妈、王六失去踪迹后,楚茂霖已不住在这里,就在营中的宿舍睡了,只怕独自看着这些触景伤怀。
然今日,在一个月的高强度训练之后,楚兴邦给批了两天假,全营将士都欢声雷动,只有楚茂霖全无喜色地骑马出了军营,不知不觉,竟然到了小院外头,终究还是开门进来了。
每进一步,他脑中往日的画面就越发清晰,甚至期待着,下一刻,司若莹就会跟曾经一样,迎上来,欢喜又殷切“茂霖,你回来了?累不累?”
然而,直到他进了他们的卧房,仍然没有她的丝毫声息,徒留了一屋子属于她的物品,却都已被尘灰蒙上。
他曾捡视过,司若莹的东西一样都没带走,甚至包括他送她的那把定情的木梳。
此时,他禁不住将梳妆柜打开,信手将木梳拿出来,然手一晃,没拿住,眼见着木梳就那样掉到地上,断成了两截。
楚茂霖望着地上一分二的木梳,胸口忽然一痛,在他看来,这俨然就是不祥之兆。
他像疯了似地,快速蹲下去,将两截木梳捡起来,两个新鲜的断口是那般刺眼,他极力要将它们拼合,然断掉的木梳,如何能够还原,他徒劳了一阵,终于颓然地放下,紧紧地捏在手心。
良久,楚茂霖迈着沉着的步子,走了出去。
他心头忽然有些后悔,原本以为司若莹在奉天已然站稳了脚跟,还因为在意着秦牧同司若莹的私情,他前番去上海,并未托付秦牧照应司若莹,此时在他想来,若是委托了秦牧,现今怕是另外一种局面吧?
这般想着,楚茂霖便策马去了奉天军校,如今,没有一个可说话的人,秦牧是他唯一能倾述心思的对象,自上海回来,早前浑然不觉,秦牧跟他照面的时间极少,更谈不上坐下来好好沟通一番。
楚茂霖心思重重,并未察觉有人暗暗跟着,看到他奔去的方向,立即去跟主子回报。
许府,副官来同许占庭汇报楚茂霖的行踪时,许海花正好自楼上下来,听着副官的话,若有所思。
待副官走了,许海花立即朝着坐在主位的许九庭走去:“爸爸,你说司若莹究竟去哪了?会不会被大帅给处死了?”
“司若莹怀着楚茂霖的孩子,这就是她最好的护身符……至于去了哪”许九庭沉吟了一下,“这事只有罗松和司若莹自己知道。”
“从罗松那问不到?”许海花心头冒出歹念。
许九庭老脸上露出些憎恶的模样:“罗松是楚茂霖一派的人,相应地,对司若莹也爱屋及乌,自然不会泄露。”
“爸爸,你说我潜伏了这么久,现在可是时候趁虚而入?”许海花跃跃欲试。
许九庭摇头:“我们现在尚不能动,免得步宝珠和白菱的后尘。”
“不知宝珠和白菱之前未将爸爸捅出来,还是你在大帅眼中终究跟他们不一样,明明是你派的人将楚茂晴弄到山上,还在寺庙做了一连串事,这次,他们都遭了殃,父亲竟然毫发无伤。”许海花说着,眼中露出些得意来。
如今的她,修为到底不一样了,即便心中有太多的情绪,并不会表露得过分张扬。
“不是她们不捅,而是知道,捅了也有害无益!”许九庭眼中闪着洞悉一切的光芒,“留着我,以后她们还有机会翻身,连同我也扳倒了,楚茂森就彻底没戏了!”
“大帅不是言明,不让楚茂森碰东北的兵权?”许海花不明所以地问道。
许九庭不以为然地扯了扯唇角:“那话,楚兴邦还在世的时候也许能算数,至于身后事,他如何管得了,宝夫人还对我抱了希望,指望等楚兴邦不在了,借我的势力,扶持她儿子。”
听到这话,许海花眼中闪过一抹暗芒,见许九庭看向自己,立刻掩住情绪,回到原先的话题:“爸爸的意思是,我们一直按兵不动?”
“我们不动,却可以让别人动。”许九庭眼中讳莫如深,“楚茂霖去了奉天军校,是时候让他知道一点内情了。”
许海花想了想:“爸爸准备让茂霖哥哥同秦牧反目?秦牧虽然可恨,然现在大战在即,若是东北军的精锐第七师内部出现了问题,战事不是堪忧?倒是可以等战事过后,再对秦牧下手。”
许九庭眼中露出点异样的情绪,随即说道:“女儿考虑得倒是颇周全,不过你放心,现在,只是多少挑起他们的矛盾,还不至闹到反目,不影响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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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茂霖到了奉天军校,走到秦牧的宿舍楼下的时候,听到有学校的教员正在同秦牧说话,他听着声音,是家在临县,跟秦牧素来关系较亲近的那位教员。
“秦参谋,你新婚不久,这两日休假,为何未回老家?”
“内人不日将来奉天,这两日就不必返回了,稍作休整。”
“那就跟秦参谋再道一声恭喜了,只是可惜了,早前并不知情,事后才听说,不然,必要前去叨扰一杯喜酒的。”
“秦牧家中地方窄小,是以,不敢惊动军中诸人。”
“秦参谋为人一贯沉稳内敛,倒也能理解。”
……
楚茂霖心头一阵震惊:秦牧何时竟然已经成婚了,还是新婚,他尽然丝毫不知情,莫非,是在他去上海期间?
就他们之间的关系,这等大事,就算军中的人知之甚少,他不至于事前毫不知情才对!
除非……除非秦牧刻意瞒着他!
秦牧为何要瞒他?
楚茂霖未及多想,便快步上了楼,见到他,两人都露出惊慌的神情。
教员找了借口,匆匆走了,秦牧站在门口,看向楚茂霖的神情稍显陌生。
“远之何时成亲的?恭喜啊。”楚茂霖本就情绪不佳,亦无心思掩饰,全在话里显露出来,“竟然一直未听远之提及,是怕我送不起贺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