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楚茂霖便去了大帅府,司若莹在家中焦急地候着。
待到午间,楚茂霖才回来了。
司若莹随即迎上去:“茂霖,情况如何?”
“父亲说并无此事。”楚茂霖摇摇头,“他还问起,三哥何时来的奉天,他丝毫不知晓。还问了我好些问题。”楚茂霖望着司若莹的眼睛说道。
司若莹推断赵明琼的消息应该没问题,便同楚茂霖说道:“会不会大帅不想我们插手此事,便并说实情?”
“不排除此种可能。”楚茂霖寻思着说道,“莹儿休要着急,待我跟各方打听一下,务必弄到确切消息。”
司若莹无奈,只能应了。
随后几天,楚茂霖都未探到相关消息。
司若莹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又不知道何处能找到赵明琼,只能干着急。
然此后有一日傍晚,一个自称是司若俊同志的男人来告诉她,他刚打探到消息,楚兴邦定了今夜对司若俊实施枪决,地点是奉天的刑场。
是时,楚茂霖尚未回到家中,司若莹急着救司若俊,等不得了,便让一个丫头去告知楚茂霖情况,自己先赶去那边。
司若莹到了刑场外头,却被人拦住了,她只能在外候着,心头绝望到了极点。
到最后,她只是看到一辆车出来,她下意识地朝着车子看了一眼,总觉得有些不寻常,待车子过去了,她禁不住问了问,才得知那辆车是拉死刑犯的尸体去乱葬岗扔的。
司若莹心生不祥,立刻追去,半路就遇上了那辆车抛了尸体回来,她的心彻底凉了,仍强撑着,务要去那边看看。
人才靠近乱葬岗一带,司若莹已经被飘来的气味熏得阵阵作呕,她却强忍着恶心,喊了驾着马车送她来的家丁一道四处找着。
虽是战乱年代,然司若莹日常所在的地方都是相对平安,与世间的丑恶隔绝了一段距离的,自进了这万葬岗,看着遍地的尸首,还有那成群的以死人为食的野狗和老鼠,司若莹才真正领略了世道的残酷。
天色渐渐黑下去,野物的各种叫声此起彼伏,鬼火四冒,阴风阵阵,司若莹此时却已忘记了害怕,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务必要找到她敬爱的三哥。
男丁却是怕了,在司若莹身后言道:“夫人,恕小的直言,您的身份,到这种地方实在不宜,也不吉利,小的先送您回去,另派人来找可好?”
司若莹没有回话,似未听到男丁的声音。
男丁看了看四下,打了个哆嗦:“夫人,您看,天都黑了,今夜这月色也不给劲,也看不见人。说句不当讲的,送到这里的,也没个活人,您即便找到了……”
“别说了,我今日未找到人,是不会回去的!你若不愿帮着寻找,可到远的地方去候着!”司若莹勉强直起身子,将男丁的话头打断。
男丁不敢再说话,折回马车那边,取了一盏马灯过来,捂住嘴鼻,在后头,替司若莹照着。
有了照明工具帮忙,四下顿时变得清晰起来,更加狰狞可怖,横陈的无人收殓的尸体,有的溃烂,发出阵阵恶臭,还有一些新扔过来的尸体,衣服被挖烂,露出被野物抓伤的痕迹,大多面目都已看不清楚。
司若莹找了许久都找不到,看到不远处围着的几个野狗,才想到,或许野狗也喜欢吃新鲜的,它们在的地方,怕就是新送过来的!
她随即喊男丁折了大根的树枝过来,一人一根,拿过去,好不容易将那群狗赶走,随即看清,司若俊果真在那堆尸体里,被人压住一截身子,脸已然被抓烂得不成样子,面目全非,若非司若莹这等熟悉的人,定认不出来。
司若莹身上顿时就跟被抽干了最后的力气般,将棍子一丢,跪下去,随即又跟疯了一样,极力将压住司若俊的尸体扒开。
然她本来力气就不是顶大,这时尤其虚弱,男丁过来帮忙,才将司若俊的尸体清了出来。
司若莹随即不管不顾地抱住司若俊的身体,哭到失声。
男丁几次欲出声劝阻,但随即又面露犯难之色,张目四望,却有一队人举着火把前来,走近了一看,为首的是楚茂霖,他身上还穿着军装,衣冠鲜明,后头跟的是吕意和几个兵士。
“少帅……夫人她……小的……”男丁怕被责怪,欲要先同楚茂霖说明情况。
楚茂霖面色阴郁,并未看男丁,挥挥手,示意他靠边,走至司若莹身后,轻声喊道:”莹儿。”
司若莹早已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此时却不想理会楚茂霖。虽然她不想迁怒楚茂霖,觉得此事极可能同他也没关系,然动手的是他亲生父亲,她此时无论如何还过不了那道坎。
楚茂霖又喊了两声,仍不见司若莹理会,蹲下去,柔声说道:“莹儿,我们先回去可好?”
司若莹的哭声弱了些,摇头。
楚茂霖眼眸沉了沉:“莹儿莫非想让三哥一直呆在这个地方?”
司若莹眼中闪着泪光,回头望向楚茂霖:“我要带三哥回去。”
“好。”楚茂霖应着,随即回头,示意跟着的人过来帮忙。
吕意随即带了两个人过来抬司若俊的尸体,司若莹这才不得不放开了司若俊的身体,退到一边站了,眼中始终未离开过司若俊那边,看着两个兵士的动作,忍不住叮嘱道:“你们轻些。”
楚茂霖的眸色又沉了沉,走过去,揽住司若莹:“莹儿,我们上车。”
司若莹这才自司若俊身上收回视线,无神地望了楚茂霖一眼,跟着他走。
山路不好,加之司若莹的精神状态极糟,走路磕磕碰碰的,没走几步就差点摔了。
楚茂霖索性将她抱起来,一路抱着下山。
司若莹此时的模样,已然跟灵魂出窍一般,脑中却被仇恨充满,她总觉得,不管司若俊从事的活动如何令楚兴邦不能容忍,他都应有所考量才对,然他丝毫未顾忌,甚至没让他们兄妹见上最后一面,说上一句话,就暗暗将他杀害了,这难道不是一种报复和欺凌!
楚兴邦也就是吃定了她不能将他奈何而已。必然的,他亦从未将她父亲放在眼里,肯定因为宝儿被留下,早就想要对司家动手了,这下好了,给他送上这样一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