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若莹等待了一会，听到楚茂霖竟然下了床，穿衣出门去了。
司若莹心中一阵蹊跷，随即睁眼坐了起来，坐了好一会，仍不见楚茂霖回来，心头忽觉不好：他该不会是忽然毒瘾发作，偷偷找地方抽两口吧？
这样一想，司若莹便急了，欲要穿衣下床，看到地上那堆破败的布料，苦不堪言，光着身子下床找了一通，到底找到了一箱女人衣服，竟都是她以前留在奉天的。
她随便抓了一件，手忙脚乱地穿上，随手抓了几下头发，幸好发髻还不是很乱，胡乱穿了鞋，就往外头跑。
出了门，司若莹心头无比茫然，不知该去哪寻楚茂霖，她既然回来了，自然就要立刻阻止楚茂霖再吸下去的。
她想来想去，决定去找桂夫人询问楚茂霖会去了何处。
此时正是午休时间，是以，司若莹进桂夫人院子时，她正在屋内小憩，她搓着手在外焦灼地朝里望着，不想扰到桂夫人，更不愿楚茂霖在她眼皮底下又抽上，只能小声央桂夫人的丫头：“劳烦叫一下你家主子，我有急事找她。”
主子私底下对谁的态度，往往准确地反映在她随身跟着的下人身上，桂夫人对司若莹多少还有些好意，是以，丫头很快便进去了。
隔了一会，丫头出来，跟司若莹说桂夫人喊她进去。
司若莹赶紧朝着里头走，进到一个中西合璧的卧室里头，有古色古香的床和柜子、描金箱子等，帐子却是西式的，带蕾丝花边的纱幔，还有单人沙发。
桂夫人坐在梳妆镜前头打理着头发，听到脚步声，后头笑望了司若莹：“你来得正好，我看这些日子外头流行一种发式，却怎么都梳不好，你聪明，会打扮，弄弄看。”
“若莹且试试，若是弄得不像样，桂夫人勿怪。”
司若莹心里急着知道楚茂霖的去向，然看出桂夫人是有话同她说，只能走过去，拿了卷发的棒子，替她卷头发，她大抵已看出，桂夫人要弄的是手推波浪纹的发式，她虽然极少弄这种发式，琢磨着也能打理出来。
桂夫人隔着镜子打量着司若莹的神情，好一会才慢悠悠地问道：“茂霖没在屋里陪你？这时候过来了。”
女人的心思，彼此都是通透的，且都是过来人，司若莹觉着在桂夫人面前也没有多少掩瞒的必要，便应道：“他还有事要急着去处理。”
“那也是。”桂夫人拉长语调应着，旋即又试探着问道：“你此番回来，未带宝儿，怕是不曾打算长住罢？那般小的孩子，没有父亲陪伴在侧就罢了，连母亲也不在身旁，如何可以。”
听出桂夫人有长聊的意思，司若莹只能极力沉下心来，安慰自己楚茂霖多吸一次并无大碍。
然桂夫人问出的话，却着实难住了她，脑中快速思索了一下，谨慎回道：“我临走将宝儿托付给了我母亲和哥哥，他们料必会善待他，他现今年幼，有奶便是娘，应也不觉什么。”
“他们再好，也不若亲身的爹娘。”桂夫人语调悠长地讲到着，却未继续说下去。
司若莹手上的动作停了停，随即开口道：“我此番是听闻茂霖染上毒瘾，情急赶回，难免思虑不周全，就我眼下，心头只够放下他一个罢了。”
“军中吸大烟者甚众，连带大帅自己也不时吸几口的，男人的乐子，不就烟、酒、女人，倒也无伤大雅。”桂夫人用无谓的语气讲道。
司若莹脸上的神情一僵，心头思索着桂夫人的态度，一时未说话。
在她看来，桂夫人极可能是代表楚兴邦发言的，他们都觉得无可厚非的话，想要楚茂霖彻底戒掉毒瘾，怕是难上加难了。
然不管这事有多难成功，她起码该先跟他们表明态度！
这般一想，司若莹随即说道：“桂夫人此言差矣，男人若想建功立业，就不能被私欲牵绊，纵淫享乐。饮酒少量，无伤大雅，但勿要烂醉；女人，一个真心相待的足矣，滥情则不足取；大烟，能让人迷失心智，沉迷无法自拔，不碰尚好，若是碰了，须得及早戒除才可，不然，长此以往，摧残身心，茂霖日后怕难以担当东北的重任。”
“若莹倒是说得有几分道理，只是这男人的事，我们女人说了未必算数。”桂夫人微微勾着嘴角，说了这话，随即岔开话题，同司若莹聊起上海的风土人情来。
司若莹好不容易自桂夫人屋里头出来，所幸并未白跑一趟，隐约听出桂夫人暗示她楚茂霖午间常在军营的一间专用的屋子里抽大烟。
司若莹心急火燎地出了司府，随即在外头找了马车，直奔军营。
司若莹走到军营外头，却被拦住了，守门的兵士不认识她，并不让进，报了楚茂霖的名头，对方说楚茂霖今日不在军营。
司若莹一时不确定真假，然既进不去，她只能回去等楚茂霖，她才走了没多远，便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同守门的兵士说话。
司若莹猛地回头，便望见穿着一身整洁的灰色军服的秦牧朝着自己走来，两人对视。
数月未见，秦牧倒是越发精神，面容较以前饱满了些，浑身满溢的阳刚味，让人觉得，这亦有女人的功劳。
秦牧脸上满是意外，似不太敢确定，司若莹便微微笑着，先喊了一声：“秦大哥。”
秦牧到底确认了，脸上露出欢喜的笑意，朝着司若莹走了两步，下意识地扭头四处望了望，脸上的笑容渐渐没了，绷着脸，刻板的语气：“师长夫人是来找师长的罢？”
听到这冷冰冰的话，司若莹心口一痛，脸上的笑容跟着也荡然无存，亦是面对毫无交情的人公事公办的语气：“秦参谋可知茂霖有无在里头，若是有，烦请替我叫他出来。”
“师长今日不到中午便走了，大抵是回了大帅府，夫人不若去那边问问。”秦牧一丝不苟地说道。
司若莹定睛瞧了秦牧两眼，见他冷冰冰的模样，心头难受着，猜想他说的应是实情，便如待陌生人般谢了，掉头往回走。
秦牧瞧着司若莹的背影，眼中隐隐露出些难过来。
司若莹走了两步，忽想到一件要事，便快速转过头来，正好望见秦牧眼中还未来得及收起的伤感，心头越发闷得慌，却强掩着情绪，开口道：“听闻翠釉嫁给了秦参谋，不知她现在何处？若莹欲要见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