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过去了。
暴雨后的拉芮典就连空气中都有着湿润的泥土气息。
蔺禹城照常每日来陪伴沈甜心,有时候就陪她在别墅里看书浇花、有时候陪她去商场逛街购物、有时候陪着她去咖啡馆聊天吃甜点……
关于三天前他和Professor Wu通过的那个电话,他只字未提。
这天中午,舒慕言赶回来和沈甜心一起用餐。
于是,饭厅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沈爸爸和沈妈妈坐在长方形餐桌的左侧,蔺禹城和沈甜心坐在他们对面,舒慕言落后了几分钟进来,盯着沈甜心旁边的那个位置,眼神微凛。
这个位置以往都是他的。
舒慕言站在蔺禹城座位旁,语气不善:“蔺先生,您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蔺禹城指了指主座的位置,“知道你是主人,所以特意把最好的位置留给了你。”
舒慕言:……
最好的位置明明是沈甜心旁边的位置。
舒慕言深吸了一口气,压抑心中不爽。
他听沈爸爸说了,沈甜心最近状态不是很好,他不想给这姑娘添堵。
他拉开板凳,坐下。
吃到一半,沈甜心忽然端起杯子站了起来,敬了舒慕言一杯。
“慕言哥哥,我还没认真跟你说声谢谢吧?”
舒慕言也起身,“阿沈,你已经对我说过无数次谢谢了!我们之间真的不需要这些虚礼。”
“不,还是需要的!如果没有你,也许我已经不再是我了。”
这话说得轻巧,餐桌上的人却觉得重逾千斤。
沈甜心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夸张,的确…如果没有舒慕言无微不至的照顾、没有舒慕言重金为她请来的医生,她也许已经把自己折磨得体无完肤了。
“慕言哥哥,我敬你,谢谢你!”
沈甜心的表情太严肃,舒慕言蹙眉,仰头就将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沈甜心又倒了杯水,转而敬沈爸爸和沈妈妈。
“爸爸妈妈,不孝女沈甜心也欠你们一声谢谢。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这么多年一直宠着我、包容我,在我生病时对我不离不弃,从没想过抛下我。”
沈言文撇过头,暗暗抹泪,沙哑道:“傻姑娘!你是爸爸妈妈的女儿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这是干什么?”
“爸爸,我是你们的女儿没错,但是这世上本就没有理所当然的爱啊!你们担得起我这声谢谢,或者这声谢谢根本就不足以表达你们二十多年如一日对我的照顾。”
沈言文红着眼睛,喝下了女儿敬自己的这杯茶。
简欣语神色淡淡地,看着神色有异的沈甜心,若有所思。
“妈妈,你也喝了吧!”
简欣语抬头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妈妈,我就是想真心感谢您。”
“你早点好起来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甜心,你别给我搞事情!”
沈甜心苦笑,“您还是老样子,一点都不可爱。你看爸爸对我多好啊!爸爸从小就疼我,您总是板着脸,我还没跟你说过,小时候我很怕你吧?”
“你不需要说我就知道。”女儿小时候见着她都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完全和见到沈言文时那种动如脱兔的样子判若两人。
“妈妈,就算你不喝,这杯也敬您。谢谢您藏在心底深处的爱,谢谢您!”说完她就一饮而尽。
最后一杯,她又给自己加满。
转身,看向丈夫。
“城城,到你了。”
不知为何,蔺禹城的心就在她唤他“城城”的这一刻猛然一抖。
他站了起来。
见惯了大场面的男人,居然有些忐忑。
“城城,谢谢你不远万里来找我,谢谢你还愿意要一个把你忘记的我,谢谢你不厌其烦地告诉我你有多爱我。知道自己是个被爱包围的孩子,你不知道这有多幸福!”
蔺禹城喉咙滚动,眸色一寸寸地加深,他盯着沈甜心,没说话。
沈甜心笑了,“你和妈都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不会很感动吗?”
蔺禹城依然看着他,用那种又担忧、又凝重、又有些缱绻的眼神看着她。
沈甜心在这种眼神的笼罩下,觉得自己有些气短了。
她眨了眨眼睛,空着的左手无意识地绕到身后,紧握成拳。
只有这样,她才能不露怯。
从以前到现在,蔺禹城的眸子总有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好像被他这么看着,她的心思就已经写在了脸上。
“城城,谢谢你!”她举杯,正要喝的时候蔺禹城握住了她的手。
“丫头,你有什么心事?”
她眼神四处飘,就是不看蔺禹城,摇着头否认,“没有啊,我就是忽然觉得自己很幸福。”
“说人话!”蔺禹城声音清冷,染上了些许焦急。
沈甜心叹气,“你们连一个暖心的告别仪式都不愿意给我吗?”
告别?
“唰唰唰唰——”四道眼神射向沈甜心。
她抓了抓头发,目光看向虚无的一点,没有落到实处,提了口气才开口:
“我想暂停现在这样的生活,我想继续念书。之前我在Z大就读,大一都还没念完就中途离开了,我一直觉得很可惜。我现在年纪还不算大,如果再继续去念书,应该能跟上,我想去实现自己的抱负,不想再过这种没有意义的生活了。既是拖累自己,也是拖累你们。
你们别急着反驳,听我说…我知道我生病了,但Professor Wu也说了,我这个病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好的呀!我需要长期静养,你们觉得有什么比念书更能够让人静心的吗?我才二十二岁,我的人生还很长,还有无限可能,我不想走到这里就算是终点了。
爸爸妈妈、慕言哥哥、城城,你们都是很厉害的人,在各自的领域不说独占鳌头也是大有成就,你们应该懂我的意思。如果我没有自己的兴趣爱好、没有自己的工作,那我每天这样养病,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请你们答应我的请求,学校我已经选好了,在M国新伽州。”
沈妈妈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她起身,走到自家姑娘面前,伸手抱住了她,“孩子,妈妈支持你!”
沈甜心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