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谢浔涒完全不在意的谢晓晨的话,那还真是不可能。事实上,谢浔涒心里乱糟糟的。
走到了大路上,本应该打辆车回公司,但突然间觉得既疲惫又厌倦,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委屈感。
她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脑子里像是被充塞得很满,又像是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应该是走了挺久,大街上已然尽是满满的节日气氛,穿行其中,那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更强烈起来。
谢浔涒想起小时候,自己最盼望的就是过年。
因为只有过年,父亲谢南生才会在家里好好地呆上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里,平时对她不管不问的晴姨对她的态度也会温柔许多,家里特别难得地充满着和乐的气氛。
后来谢南生失去消息,谢浔涒对新年的盼望更为迫切,总是幻想和期待,也许过年了,父亲就会回来。
再后来,发现无论再怎么盼望,想要的都不会到来。渐渐地,一颗心淡下来,再也不做无谓的期待了。
跟外婆一块生活之后,过年跟平时相比,外婆会特意包几个粽子,因为谢浔涒爱吃肉,就特意把肉放得足足的,这样的粽子一口咬下去,就满口油香,又还炸上一小蓝子的油果,一边看电视的时候就一边吃,电视里的欢声笑语加上咬油果时候发出的咯吱声,让谢浔涒顿感到过年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与平时不同的幸福感和满足感的。
一抬眼间,看到某大厦的电子广告屏上正在滚动播放蒋祺的广告,屏幕上的蒋祺,面容美艳,肌肤胜雪,巧笑嫣然,不说男人,女人看了都不由心生羡慕和感叹,真美啊。
身边有路人停下脚步,一齐看着广告屏小声议论,“哎,这个蒋祺,你看。”
“嗯。够漂亮的。”
“那当然,人家吃的什么用的什么,再说了,现在医美还那么发达。”
“你这是嫉妒人家,人家一出道就是这么美好吧。”
“就你才傻,还真这么想。”
“哎,你听说了吗?好像说她和那个裴氏的裴什么,好上了。听说就快结婚了。裴氏的老爷子前阵子不是病了嘛,所以特别着急地想要催儿子结婚!”
“我好像听说裴氏两父子关系不怎么好。”
“咄,再怎么不好又怎么样,说到底也是一家人。听说那个裴老爷子特别喜欢这个蒋祺,你想啊,一般这样的家庭,到头来都是听家里面的……”
“这个蒋祺听说是个孤儿……还真是好命啊……”
“是啊,同人不同命,都是女人,看看人家……”
说话人走远去,说话声渐渐地听不清了。
谢浔涒觉得自己就这么怔怔地站着,看上去一定傻得要命。可是她完全不想动。一点儿也不想。
突然间,耳旁传来一阵异响,谢浔涒后知后觉地侧过头,一只手臂已然用力地将她拽了一把,一辆送外卖的摩托车从谢浔涒身旁飞驰而过,外卖员的一声国骂丢了过来,“神经病啊,大马路上发的什么呆!”
谢浔涒还没发应过来,杨子文关切的面孔落入眼帘。
“浔涒,你没事吧?”
杨子文语气关切,不像是假的。
谢浔涒呆呆地看着杨子文,有那么一刹那,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要是能回到很久以前就好了,她的生活里只有杨子文,心里也只有杨子文,他从来没有喜欢过谢晓晨,他和谢晓晨从来就没有伤害过她。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就那么,简简单单地,有一点小幸福和小快乐就已经足够。
可是又一转念,那应该就不会再遇上裴煜煊了吧。
一想到有可能不会遇上裴煜煊,心脏便蓦地一阵抽疼,心底里的抗议立刻汹涌而来。
不。
不。
无论可能发生什么,但只要能与裴煜煊相遇,都没关系。都不要紧。
“我没事。”谢浔涒回过神来,伸手将扬子文推开,轻轻吁了口气。
“你……去看晓晨?”杨子文问道。
谢浔涒道,“这么巧?在这儿碰到你,你也是要去看晓晨吧?”
杨子文诚实地道,“不是。晓晨那个性子,这时候应该不会想见到我。我是陪妈妈过来的,她有点儿不舒服,刚做完全了检查,结果没什么事,就高高兴兴地和朋友逛街去了。”
谢浔涒想起杨子文的母亲,父亲生意做得最好的时候,杨子文一家都是他们谢家的常客,杨母更是无处不昭显出对她的喜爱。
只不过后来终于得知原来她并非晴姨亲生,紧接着谢南生生意失败,杨母一下子就变了个人似的。
也难怪,这世上谁不趋利避害?
“阿姨还好吧?”谢浔涒客气地顺口问道。
“她呀,老样子,没心没肺的。”杨子文道,“我开车过去,正好看到你了……你怎么了?看上去脸色不好。”
谢浔涒笑了笑,“没什么,就刚才跟晓晨争了两句,心里有点儿发堵。”
“哎,晓晨那个脾气你还不知道嘛,有时候说起话来是分毫不肯让人的,你别跟她计较。”杨子文道,“她这会可能心情也不好,说话更不知轻重了。”
“没事。”谢浔涒再次道。
“你去哪?”杨子文道,“我送你吧。”
谢浔涒道,“我就随便走走,马上要回公司。你去忙你的,我没事。”
杨子文抬头看看电子广告屏,静静地道,“是因为她吗?”
谢浔涒装着糊涂,“嗯?”笑了起来,“什么呀?就是觉得这广告拍得挺好看的,蒋小姐也是超美,就多看了两眼。”
杨子文深深地看了谢浔涒一眼,他看穿了她的心事,这一刻却不忍揭穿。
这个女孩……他的心隐隐作疼。
如今她在为了别的男人伤心难过啊,而他却只能袖手旁观,不知道要怎么给予她安慰。
都是他不好。
他如果早一点知道,早一点明白自己内心里最真的心意,所有的一切绝对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子!
他突然无法抑制地回想,很久之前的那一天,她在酒店里眼睁睁地看着他和晓晨在一起,他还那么残忍地要求她,把颈上的项链摘下来,那条项链,儿时曾由母亲亲自戴到她颈上,将他俩的终身大事许定。
他记得她无声流泪的样子。
后来的多少次午夜梦回,他总被自己的残忍和她的泪脸惊醒,久久无法平静。
他怎么能那么混账的……
她从前虽然性子有些小古怪,但在他面前,却总是乖巧的时候居多,偶尔使起性子来,只要他温柔地说一声,“浔涒乖……”
她立刻就能转阴为晴。
她就是那么好哄。
“走吧,我送你。”杨子文道。
谢浔涒却坚持道,“真的不用了,子文。”
杨子文只得道,“我不放心你。”
谢浔涒温和一笑,“我不是小孩子了。”
杨子文怔住了。
她真的变了很多。
心又隐隐作痛起来。
她的改变也是拜他所赐吧。从前不过是一个稍稍有些倔强的小姑娘,现在却完全变成了冷静淡漠的知性女子,每天摆一副百毒不侵的表情,试图打造一颗不想动情的心。
杨子文道,“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小时候一看到毛毛虫就哇哇乱哭乱叫的那个小孩子。”
谢浔涒愣了一下。
他的语气很淡,似乎也并没有别的含义,倒叫谢浔涒不知如何应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