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煜煊将茶杯搁下,点点头,“这些年,您过得还好吗?”
唐静声音颤抖着道,“表面看上去很好,但内心一直饱受煎熬。”
裴煜煊微笑了一下,“你们文化人说话真是好文艺。”
唐静道,“煜煊,我知道你怪妈妈……”喉头发疼,吸吸鼻子继续道,“是我不好,是我太自私了,只顾着自己的感受,把那么小的你抛下了……我那时候还年轻,满以为这样的分离,我可以接受,到得后来,才发觉,不是的。”
裴煜煊道,“很长的一段时间,每天放学我都盼望着,一回家就能看到您换下来的鞋子搁在鞋架上,每一次都没有。”
唐静才止住的泪又滚落出来。
“对不起……煜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唐静哽咽着道。
裴煜煊道,“其实也没什么啦,时间长了就习惯了,你看,我现在不也长得人高马大的,什么也不缺。”
唐静的眼泪落得更急了。
裴煜煊道,“如果您查到了些什么,请及时跟我说一声,拜托了。”
他站起身,“您慢坐,我先走一步。”
唐静愕然地抬起头来,“这么快就走了?”急起来,“一起吃个饭吧。”
裴煜煊道,“我还有个应酬。下次吧。下次有机会再说。”
唐静一喜,“下次吗?好啊好啊。那就下次。”
只要能有下次,也是好的。
裴煜煊点点头,向外走去。
他能感觉得到,唐静的目光一直紧紧地跟随着他。他信她爱她,但她最爱的是自己。
她错了吗?并没有。
裴煜煊一走出紫荆花园01号,立刻给谢浔涒发信息,“一起吃饭,好吗?”
谢浔涒的信息很快回来,“你……没跟阿姨吃饭?”
“阿姨忙。”
谢浔涒根本不信,“……”
裴煜煊孩子气发作,“要不要一起吃咧!”
谢浔涒哄孩子一样,“好好好。”
谢浔涒的态度极大地抚慰了裴煜煊,他近似赌气地想着,没关系,母爱这个东西他反正一直都没怎么有,以后有没有根本就无关紧要。反正以后……他有谢浔涒了……
“你在哪,我去接你。”裴煜煊道。
谢浔涒发过来一个地址,位于老工业区的一家家居城。
N市的老工业区位于城南,城南是N市发展最缓慢的地段,老工业区聚集,绝大部分的企业已经破产或是濒临破产,这里大多是陈旧的居民楼,拆迁改建的话题提了很多年,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谢浔涒所在的家居城,原址是一家企业的厂房,企业早几年就处于停工状态,职工们自找自吃,厂房一直空着,去年才租给了某企业,兴建了一座规模颇大的家居用品城。
谢浔涒是被黎正桓的一个电话临时召来的,反正她也习惯了黎大摄影师的作风,争论毫无意义,只在心里腹诽两句,仍旧乖乖地打车前往。
到了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公司和杨氏想要开家线下实体店,接下来就要多多参照别人的成功经验,以及多多了解一下市场行情,当然,这一切都以合作拍摄为由来进行。
店家给“在路上”的所有员工提供的福利是全场七折。
这让谢浔涒很是心动了一下,家里的沙发有点硬,她一直想着要换一张超柔软的,一坐下去就几乎能全陷进去的那种。
常用的那套床品刚买的时候超好看,但没料到竟然有点褪色,越洗颜色越难看,是时候换套新的了……
因此,拍摄任务结束后,谢浔涒独自留了下来,在家居城里不紧不慢地闲逛。
走着走着,谢浔涒突然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愣了一下,停下脚步凝神看去,对方也已看到她,主动招呼了一声,“谢小姐。”
谢浔涒没想到会在这碰到梁染。
这家家居城规模虽然颇大,但面对的主要消费群体还是中低收入人群。
东西摆得美美的,但品质比较一般,实在不像是梁染会来逛的地方。
“梁小姐。”谢浔涒定一定神,走了过去。
梁染很大方地向谢浔涒介绍身边的男人,“余先生,我朋友。”
没有多余的介绍,但已经相当难得。
谢浔涒极力抑制着内心里的讶异,微笑了一下,“余先生好。”
梁染个子本来就颇高,而这位余先生比梁染更高足一个头,五官不见得特别出色,但一双眼睛格外引人注目,眼神是中年人难得的清澈,穿着白衬衣黑裤子,最简单的穿着,看上去却无比养眼。
“你好。”余先生微微晗道。
声音也很好听。
“你等我一会,我跟谢小姐讲两句话。”梁染柔声对余先生道。
余先生便道,“我往前走走。”
梁染点点头。
谢浔涒还以为梁染会叮嘱自己对今天这一幕保密,但梁染并没有。
“原本打算这两天约谢小姐见个面的。”梁染道,“后来又忙了点事,给耽搁了。”笑了一下,“这么巧,今天碰到了,那就跟你说一声。”
谢浔涒点点头,“你说。”
“我离婚了。”梁染平静地道。
谢浔涒并不吃惊她离婚,但对于速度这么快还是有点意外。
谢浔涒想了一会,说道,“您的意思是,您之前委托我的事,不用了是吗?”
梁染笑了笑,“不。我就是单纯地想要告诉你,我已经离婚了。不管你最后查到的事实真相是什么,都不会伤害到我。”
应该对朱良人也抱过期待的,以为至少能保住婚姻,因此在上一次的交谈里她只说想知道真相,完全没有表露出怀疑朱良人的意思。
但此刻这话听来,分明就把朱良人当作了头号嫌疑对象。
“您怀疑是朱先生?”谢浔涒问道。
梁染仍然笑,“但愿不是。也不枉我嫁给他一场。”
谢浔涒忍不住道,“怎么这么快就决定离了?”
梁染道,“他不爱我。”
谢浔涒眨了一下眼睛,“嗯?”
梁染道,“每个人都以为他受不了这侮辱,但其实只是,他不爱我。”又道,“他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与我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