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浔涒淡定地拿起杯子,喝口水,“和朱良人在一起,去钓鱼吃饭了。”
宋词愣愣地看着谢浔涒,半晌才吞咽一下口水,喃喃道,“……朱良人?钓鱼?”半晌才眨眨眼睛,像是刚回过神来,“……吃饭就算了,也还在正常范畴内,钓鱼是什么意思?你会钓鱼?你什么时候钓过鱼?还跟朱良人一起?哎,谢浔涒……”
“好了。”谢浔涒心平静气地打断宋词,“我们是偶然碰到的,然后就去一家半山间的农家乐吃饭。那间农家乐可以钓鱼,就这样。”
宋词皱起眉头,“偶然碰到?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个人,怎么会偶然碰到的?”
谢浔涒不以为然地道,“这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怎么就不能偶然碰到了?”
宋词点点头,“好好好,就算是偶然碰到……他朱良人闲得慌吗?要陪你去什么鬼可以钓鱼的农家乐吃饭?还特别悠哉地钓鱼?他朱良人什么人?不是该日理万机吗?就算不是日理万机,凭什么要陪你吃饭?是吧,是陪你吧,是他买的单吧……凭什么?谢浔涒同学?你们之间有这交情吗?”
谢浔涒道,“他觉得我可怜。”
宋词重重地哼了一声,“他干嘛要觉得你可怜?不是,你可怜不可怜关他什么事?!”
“就不许人家怜香惜玉吗?!”
“可是你既不是香,又不是玉……”
“喂!宋词!”
宋词道,“谢浔涒同学,我是在提醒你。”
谢浔涒道,“我不至于蠢到这点道理不懂吧。”
“那你还跟他去。”
“宋词同学,人家好心好意请我吃个饭,半点暧昧的意思都没有,我难道非要硬邦邦地把人给拒绝了才算是正确的?为什么呀?我为什么就不能答应不能去?理由是什么?”
宋词语塞了一下,轻咳一声,“……也不是不能去……”
“那不就结了?”谢浔涒白了宋词一眼。
宋词道,“好了,浔涒,咱们也别争了,你知道我的意思的。朱良人是什么人?他不可能随随便便地跟一个人偶遇,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地就怜香惜玉……梁染那样的,他都没怜惜呢。他这样的人,做每一件事事先都有准备和计划吧,所以,浔涒,你心里得有数。”
谢浔涒低声道,“你也说了,梁染那样的,他都没怜惜呢,何况是像我这样的……所以,不必多心,也不心担心。”
宋词道,“其实细想起来也是这个道理……”
谢浔涒白了她一眼。
宋词吃吃笑起来,“当然了,我也是为你好。”
谢浔涒道,“我知道,谢谢宋词同学。”
服务生很快将菜上齐,宋词拿起筷子,示意谢浔涒也赶紧地开吃。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奇怪的信号。以我的经验来看,这位朱先生,对谢浔涒你一定另眼相看。”宋词道。
谢浔涒道,“太荣幸了。”
宋词道,“你下次在裴煜煊面前提一下试试看,假如裴煜煊的反应和我一样,那就说明我们是对的,你呢,是在装糊涂。”
谢浔涒有点挂不住脸,说道,“喂,有些东西不必要刨根问底吧,人家装得,咱们也就装得,何必要刻意地拉开距离以避嫌疑?我要不要混了?”
宋词想了一下,“也对。他这样的人,不能随便得罪……”又道,“行,那就这么决定了,你呢,自己把握好尺度,好好利用一下这层关系。”
谢浔涒道,“你呢,在这给我敲大半天警钟,说不定人家朱先生也就是这么想的,以后还有用得着我这支笔的地方,所以,顺手卖一个特别好看的人情给我。”
宋词点点头,“那倒也是。毕竟有时候笔杆子杀人是最安全的。”
这话戳中了谢浔涒的心病,谢浔涒眼角的肌肉抽搐了两下。
宋词也立刻反应过来,赶紧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虚伪了?”谢浔涒微微苦笑着道。
宋词抿一下嘴唇,说道,“好吧。就好比你今天的这个文,就是一把刀,一下就让裴氏药业,天使之城,以及裴老先生,全都躺下了。”
汤里有花椒,谢浔涒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免喝到嘴里,但花椒实在太多,总是难免被喝到,谢浔涒只得耐着性子一颗一颗地吐出来。
此刻听了宋词这话,心头气闷,那花椒索性也不吐了,直接一口咬碎,嘴里顿时满是苦涩难耐的花椒味。
宋词压低一点声音,“刚才过来之前,我听梁染的意思,好像这次裴氏有点危险,就算捱得过去,也得脱成皮。”
谢浔涒将勺子一扔,怒道,“有那么一会儿,我真的好想冲到办公室,把谢晓晨揍一顿。”
宋词道,“揍她也就是出那么一口气,这事肯定不是她的意思。对方要说服她肯做这件事,一定也费了蛮大功夫以及蛮大代价。”
谢浔涒道,“这个也是梁染说的?”
“喂,我也是有脑子的好吗?”宋词瞪了谢浔涒一眼,“我不信你就没想到这一点。”
谢浔涒静了一会,“煜煊他们肯定也会想到这一点,但是他们明里暗里的对手太多了,一时半会的,真拿不准会是谁。”
宋词道,“他们天使之城最近不是老是被人找麻烦吗?说不定啊,就是同一个人。”
谢浔涒道,“我也这么想。”
“好了,咱们吃东西吧。咱们能想到的,裴先生和顾总自然也能想得到,但我们没有办法的,他们会有办法。”宋词示意谢浔涒赶紧吃,“来,把悲愤化为食量吧,吃好了才能与敌人抗争。哪些人想要我们死的,我们先让他们死。”
谢浔涒道,“我不是没胃口,我是刚才吃得很饱……”
宋词点点头,“也是,跟朱先生吃应该会比较美味。”
谢浔涒拿起杯子,作势要将杯子里的水泼向宋词,宋词笑嘻嘻地假装躲闪一下。
谢浔涒道,“你说,我要不要继续给他发信息?”
“谁?裴煜煊?”
“嗯。”
“你爱他吗?”
谢浔涒愣了一下。
宋词审视地看着她,“如果你连承认爱他的勇气都没有,那就算了吧。生活里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没什么要紧的,发不发无所谓。”
谢浔涒气她语气轻佻,白了她一眼。
宋词挑一下眉毛,“我说得不对吗?你先摸摸你自己的心,里头有没有他?有的话我再告诉你答案。”
谢浔涒静了好一会,才道,“宋词,你知道我……”
宋词道,“知道你什么?知道你曾经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劈了腿,知道你伤过心,恨过男人埋怨过这世界的不公平……那又怎么样?日子不要过了吗?你喝水被呛过一次就永远不喝水了吗?吃鱼被鱼刺卡过一次就永远不吃鱼了吗?人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绳索,你要怕一辈子吗?”
谢浔涒道,“这些道理我会不知道吗?”
“是啊,谢小姐什么道理不明白。然后呢?到底是爱还是不爱?”宋词斜睨着谢浔涒。
谢浔涒犹豫地道,“……我不知道哪一种才算爱。”
“看不见他的时候想着他,看见他的时候目光总是跟着他走,吃到好吃的东西,听到好听的歌,看到好看的风景,每一样每一件都想要分享给他……晚上会把他说过的话反复回想和咀嚼,他温柔起来就会心跳如鼓,他悲伤的时候就想拥抱他……”宋词一迭声地道,“我想,这应该就是爱了。”
“怎么样?你是这样吗?”宋词眨了一下眼睛,看着谢浔涒。
谢浔涒回避着宋词的注视,支吾着小声道,“……好像有点儿……”
宋词点点头,“那行。给他发信息吧,现在,立刻,马上。他没有绝对相信你的义务,你必须努力让他相信你的真诚,以及你对他的……爱。”
宋词靠到椅背上,唇角翘起来,“恭喜你,谢浔涒。”抬手指指谢浔涒搁在桌上的手机,“发信息啊,你个猪。”
谢浔涒拿起手机,“发什么好?”
宋词道,“我想你。”
谢浔涒吓一跳,“呸”了宋词一口。
宋词嘻嘻笑起来,“问他裴老先生情况怎么样了,你呢,本来很想去医院看看他老人家,但目前这种情形,担心他老人家看到你只会不开心。”
谢浔涒沮丧起来,说道,“裴老先生情况不太好。”
宋词道,“但愿他老人家安然无恙,要不然纵然那文章不是你写的,但裴煜煊说不定还是会责怪于你。”
谢浔涒招手叫服务生,“给我们上打啤酒。”
宋词道,“哟,藉酒浇愁,还是藉酒壮胆?”又道,“你能喝吗?”
谢浔涒道,“想喝就能喝。”
宋词道,“行,不醉不归。”诡异地笑起来,“喝完了好去跟裴煜煊撒娇,包他什么气都不生了。”
服务生很快将酒上来,宋词道,“都开了。”
谢浔涒反而犹豫起来,“……都开啊……”
宋词点点头,“都开了!”又道,“我也需要藉酒满一点愁,藉酒壮一点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