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真不知道。”谢浔涒道，“雪姨有一次给我打电话，说到这个了。”
裴煜煊脚下松开刹车，车子缓缓继续前行。
“雪姨干嘛给你打电话？怎么没跟我提起？祺姐也没说。”裴煜煊蹙紧了眉头。
谢浔涒道，“你是木头脑子吗？雪姨找我说这个，当然是希望我看在她生病的份上，把你让给你的祺姐，以后她不在了，祺姐也算终身有靠了啊。”
裴煜煊侧头飞快地看了谢浔涒一眼，“你答应了？”
谢浔涒道，“我哪能白白答应啊，她支票都没开呢。”
裴煜煊一阵无语，嘴角却不由弯了一下。
“我让她自己去找你，假若你要我走，我就马上走。”谢浔涒道。
裴煜煊轻哼一声，“当着外人的面倒是说得挺好听……事实上呢，你是怎么对我的……嗯？”
谢浔涒心虚地笑笑，决定假装没听到这个，“趁着过新年，你找个时间去看看雪姨。要是真的，得劝她赶紧治疗。我听她的意思，好像并没告诉蒋祺，也不打算怎么治。”
裴煜煊嗯了一声。
谢浔涒这一晚睡得并不好，窗外又下起雨来，大概是听了周莉芳的叙述，梦里活生生地上演了一部爱恨情仇的年代剧，梁染与周莉芳的面孔轮番在梦里出现，还有很多面目不清的某某，而自己就像一台摄影师，忠实地记录着一切悲欢。
应该是窗外一声惊雷，谢浔涒陡然醒了过来。
裴煜煊不在身边，谢浔涒趿上拖鞋去找他。
裴煜煊坐在客厅里，灯没开，电视机却开着，声音被关掉了，只看到屏幕上的人影或走或坐，或哭或笑。
裴煜煊燃着一支烟，半天也不抽一口。
谢浔涒走过去，半跪在他身前，将面孔伏在了他膝上。
裴煜煊的手抚到她头上，柔声道，“是不是吵醒你了。”
谢浔涒道，“没有。是我醒了没看到你，就来找你。”
裴煜煊嗯了一声。
谢浔涒道，“在想雪姨的事吗？”
裴煜煊道，“不完全是。”
不完全是，但是因为蒋雪的事而起。
“她其实并不是什么坏人，是吧。”谢浔涒轻声道。
裴煜煊道，“凭心而论，她对我一直很好，对老裴，也照顾得无微不至。”
“我猜想她爱老裴。”谢浔涒道。
不然怎么会耗尽大半生的岁月陪在这个男人身边，无怨无求。
裴煜煊道，“也许吧。”又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跟她亲近不起来，我很尊重她，但却没法喜欢她。”
谢浔涒道，“是不是你的潜意识里，你觉得是因为她，所以妈妈再也没有回来。”
裴煜煊亲亲谢浔涒的头发，良久才道，“也许吧。”
还有不能对谢浔涒坦言的疑惑，这么多年来，他始终心存怀疑，甘七七当年走失的事件没那么简单。
甘七七智力不如一般孩童，也从来没有独自迈出过家门，跟着保姆出门，只会很听话地跟着保姆身边，而保姆如果不是得人授意，哪里来的胆子敢对甘七七的照顾有所疏漏？
而事情发生后，所有当年的人员都被遣走，小的时候不觉得，大了才觉得蹊跷，甚至连带着老裴也成了裴煜煊的怀疑对象，要不然就是老裴是主谋之一，要不然就是老裴完全了解事情真相，为了替那个人掩藏罪行，怕或有一日走漏风声，这才遣走旧人。
谁的嫌疑最大？
除了老裴之外，当然就只剩下蒋雪了。
可是让人不解的是，如果是她，她又是为了什么呢？裴家多一个甘七七，少一个甘七七，与她都毫无干系。
太过久远的事，查证起来特别特别艰难，之前顾正明曾经找到一个当年在裴家的旧人，可真照地址过去找人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
“别太担心，凡事总有解决的办法。”谢浔涒低声道，“就像是无论任何事，也总会有一个真相。”
裴煜煊将谢浔涒的面孔捧起来，专注地看着她。
谢浔涒眨眨眼睛，“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
“浔涒，你会离开我吗？”
谢浔涒伸手摸摸裴煜煊的脸，“你怎么了？”
裴煜煊轻声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很害怕。”
是因为得知雪姨患病吧，猝不及防地要面临生老病死，任何人都会生出两分怆然感吧。
“你不可以害怕。”谢浔涒道，“因为你要一直一直保护我，照顾我。你不能害怕。”
裴煜煊眼底渐渐浮起几丝笑意来，“好啊。”
“那我们可以去睡觉了吗？”谢浔涒问道。
裴煜煊不肯动弹，“你亲我一下。”
……不得不说，这个人撒起娇来，让人真的很想扑上去，将他好生蹂躏一番。
谢浔涒再次眨了眨眼睛，说道，“那我抱你进去？”
裴煜煊吃地笑出声来，伸出手臂，“好啊。”
谢浔涒才想翻个白眼给他，下一刻，已经被裴煜煊整个地抱了起来，一枚湿润的吻落在额上，“我抱你进去。”
***********
第二天一大早，谢浔涒就来到了公司。
虽然还在元旦假期期间，但公司却和平时一样，熙攘喧嚣，高跟鞋声响和男女说话声此起彼伏。
潘一一和冉冉都不在，办公室因此显得格外寂静。
谢浔涒喝杯水，打开电脑，昨天的推送阅读量特别一般，今天怎么都得整一篇像样的。
这一次，谢浔涒的故事原型是甘南。
这是她想了很久才做的决定。
来公司的路上，她给许树生发过信息，许树生态度平淡，“如果你觉得有意思，就写吧。我不介意。”
很久之后又发来一条，“也许，在你的笔下，是我最后一次和她在一起了。”
这话让谢浔涒生出几分感伤，更下了决心要把这个故事写好。
有些故事，只要真实，不必煽情，就能打动人。
这是谢浔涒的信念与坚持。
虽然有时候不得不对流量与受众群做出适当的妥协，但这点信念和坚持却从未曾改变过。
不知道在电脑前坐了多久，门外响起轻微的敲门声，谢浔涒竟然没听到，直到门被推开，谢浔涒才受惊似地抬起头来。
看到她被吓住，梁染赶紧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敲门了……”
谢浔涒赶紧站起来，“老板新年好！”
梁染笑道，“好了，不用跟我来这一套。”又道，“你身体没事了吗？怎么不在家多休息两天？”
“没什么事了。在家休息太多，人会发霉。”谢浔涒道，“我以为老板这时候应该在某个海滩上晒太阳。”
梁染道，“有这个打算的，不过中途有点事，临时改变了主意。”
谢浔涒笑道，“看到我在辛勤工作，是不是很想给我涨工资，发红包？”
梁染道，“我这儿到处都是辛勤工作的人。”
谢浔涒讨了个没趣，悻悻地道，“咄。”又道，“水还是咖啡？”
梁染道，“不用了。”燃支烟，像是漫不经心，“莉芳给我打电话了。”
谢浔涒十分坦然，“是啊，我昨天见过她了。”又补充道，“你之前拜托我的事，我一直放在心上。一天没给你退钱，我就一天不会放弃查这事。”
梁染微微牵扯一下嘴角，“我现在好像也并不怎么在乎这个了。”
谢浔涒道，“那你会忘掉吗？”
梁染静了一下，笑了起来，“行，你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