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思索着道，“我就见过一次，蛮年轻的，瘦瘦高高的，龙哥想让我们都跟他打个招呼，他没让，看都没看我们，就匆匆走了。”
谢浔涒道，“你之前并不知道他是谁。”
女孩点点头，“除了龙哥，我们没有见过天使之城的其他人。”
谢浔涒道，“除了天使之城，你们还跟……”谢浔涒斟酌着词语，“哪家店有合作？”
女孩笑了笑，“您用词真斯文。”她侧了侧头，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也是，合作。”
谢浔涒赶紧道歉，“不好意思，我没有别的意思……”
女孩打断了她，“很贴切。合作。只不过合作的双方，地位有一点不大对等。”
谢浔涒道，“我可以冒昧地问一下吗？你什么学历？”
女孩道，“我啊……”轻笑一下，“硕士学历。”
谢浔涒怔了一下。
女孩又是一笑，“听说学历越高的，价码越高，行情越好。”
谢浔涒又是一怔。
女孩换了副轻松的语气，说道，“我可以点东西吃吗？”
谢浔涒啊地一声，“没点东西吗？哎，你点。你点。”
女孩按下铃，服务生走了进来，女孩一口气点一堆东西，又对谢浔涒道，“你信我吗？”
谢浔涒道，“这是你第三次问我了。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信你？还是你的话里本来就有水分？”
女孩道，“你若是不信我，也不奇怪。”
谢浔涒道，“当然。”
女孩道，“我碰到过很多人，他们都说，我们是活该，是我们贪慕虚荣，自作自受，如果不愿意，一开始就可以拒绝，可以报警……”
谢浔涒不做声。
女孩看着她，说道，“也难怪。”
谢浔涒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次的事，真的出自你本人的意愿？”
女孩的眼睫毛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谢浔涒紧盯着她，“你确定你见过一面的那个男人是天使之城的顾总？你说你是硕士学历，那你该知道诬陷这个事情……你得为你说的话负责。”
女孩脸色白了一阵，很快就笑了起来，“你别吓我。你这样的，我见多了。我要是害怕的话，也活不到今天了。”
谢浔涒点点头，“行，你想清楚了就行。”
服务生走了进来，桌子上很快就摆满了各种小吃，女孩道，“好想喝两杯啊。”看着谢浔涒，“要不要喝一杯？”
谢浔涒摇摇头。
女孩笑了，“那我自己喝一杯吧。我看看，这儿有没有好喝的红酒。”
谢浔涒道，“你现在住在哪？”
女孩敏感地道，“怎么？担心我的安全问题吗？”她笑了起来，“我现在反而是最安全的，我这时候要是出了什么事，这事可不就更无法收场了？”
谢浔涒道，“那也未必。”
女孩看着谢浔涒，“你别吓我。”
谢浔涒道，“我只是觉得，这世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反正，你自己多加小心就是。”
女孩道，“谢谢。”
谢浔涒道，“警方那边怎么说？”
女孩耸耸肩，“说了些有用没用的。你知道的，就那样。我嘛，除了这一张嘴，也没别的凭据。”
谢浔涒道，“你既然知道，那又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
女孩一笑，“我喜欢。”
看谢浔涒一脸质疑的表情，又道，“其实人和人，比的就是看谁豁得出去。我之前是想着，既然吃了亏，那就想办法多捞点实际的东西，补回来，心里也舒服点儿，后来又觉得不舒服，不想再这么着了，索性就爆出来，大家不好过。”
谢浔涒道，“但是到头来很有可能只是你自己不好过。”
女孩挑挑眉，“那可不见得啊。现在天使之城的处境不也很艰难嘛。至于那个龙哥，听说跑路了，警察正在到处找他呢。”
服务生端上来一小锅小龙虾，女孩一声欢呼，迫不及待地戴起了一次性手套，“我最喜欢吃这个了。一块来点儿？”
谢浔涒摇摇头，“不了。”
女孩仔细端详她一眼，“你看上去不开心。为什么？难道你碰到的事会比我碰到的更糟心？”她一边剥着小龙虾，一边道，“不开心的时候，想想我，以及和我一样的小伙伴们，你就觉得，真没什么了不起的了，比你惨的不知道有多少呢。”
离开女孩谢浔涒重新回到了朱良人和金先生所在的厢房。
金先生已经走了，只有朱良人坐在桌旁，神情专注地看着手机。
听到动静，朱良人抬起头来。
“聊完了。”朱良人道。
谢浔涒站在门边，“她说有事，要先走一步。”
朱良人点点头。
谢浔涒道，“今天的事，谢谢朱先生。我也要回去了。”
朱良人起身来，“我送你。”
谢浔涒道，“不用了。”
她拒绝他的姿态如此果断明确，朱良人脸上并无半点不悦，只道，“那我给你叫部车。”
谢浔涒道，“我自己叫就好。”
朱良人道，“那你注意安全。”
谢浔涒点点头。
“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其他的受害人？”谢浔涒问道。
朱良人道，“金先生说会想办法。”
谢浔涒道，“那位金先生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件事？搞垮天使之城对他有什么好处？”
朱良人道，“他并没有要搞垮天使之城的意思。”
谢浔涒道，“真的没有？”轻轻冷笑一下，“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无仇无怨的，金先生何必淌这趟浑水？裴氏也算有头有脸，他何苦要跟他们过不去？那当然是，这其中有利可图。”
朱良人看着谢浔涒，微微一笑，“金先生想把青山院的项目弄到手，裴氏是他最强有力的对手。”
谢浔涒错愕一下，“青山院的项目？青山院什么项目？”
朱良人道，“青山院以后可能会成为N市最美的生态小区。”
谢浔涒皱了皱眉，“开发房地产？”
朱良人笑而不语。
谢浔涒道，“那些老人家怎么办？让他们去哪儿？”
朱良人道，“N市还有别的养老院，他们可以重新做出选择。”
谢浔涒道，“除了青山院，N市哪还有别的像样的养老院？”
朱良人委婉地道，“青山院早已入不敷出，成了政府最头痛的负担。”
谢浔涒道，“青山院的收费可不低。钱都去哪儿了？”
朱良人道，“我陪你出去叫车吧。”
谢浔涒瞪视着他。
朱良人温和地道，“外婆那儿，你也要好好地安排一下。”
谢浔涒气起来，硬邦邦地道，“我走了。”
朱良人眼里浮出两分笑意，目光柔和得像在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路上小心。”
谢浔涒转身走，朱良人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出得店门，正好有空出租车驶来，谢浔涒扬手将车拦下，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朱良人完全不以为诩，只冲她挥了挥手。
谢浔涒突然又觉得自己既失礼又可笑，她冲他发什么脾气？青山院要怎么样跟他有什么关系。
她跟他发脾气，是因为仗着他对她的那点心思。
谢浔涒突然不安且惶乱起来，觉得自己有点过份和无耻。
她为什么要仗着他对她的那点小心思？
手机响起来。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让谢浔涒松了口气，中断了对自己的自我审视。
“喂，宋宋。”
那头的宋词道，“浔涒。”
谢浔涒嗯了一声。
结果宋词半天没往下讲，谢浔涒奇怪起来，“喂，干嘛不说话？怎么了？”
宋词道，“我想跟你借点儿钱。”
谢浔涒怔了一下，“借钱？”
宋词道，“我有点急用。”
她们俩之间，一直是宋词要比谢浔涒宽裕，她在医院的时候，虽然只是一个小护士，但挣的钱却也不少，等到了梁染这儿，用的穿的更是跳了好几个级别，显然收入不菲。
毫无预兆地要借钱，显然碰到的事情不是小事。
“行。要多少？”谢浔涒道。
宋词道，“五十万。”
谢浔涒吓了一跳，“什么？”
宋词清清喉咙，“五十万。”
“……小姐，你确定你没说错？五十万？不是五万？”谢浔涒道。
宋词道，“没错，就是五十万。”
谢浔涒道，“突然间要这么多钱干嘛？出了什么事？”
宋词道，“你先别问这些。”
“可是你明明知道的啊，我哪有五十万！要说五万，我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五万块我还跟你开什么口。”宋词道，“我知道你没有，你跟裴煜煊说说。”
谢浔涒道，“那你干嘛不找顾总？”
“我不想让顾正明知道这事。你别告诉任何人，我要借钱的事。”宋词道。
谢浔涒道，“你要这么多钱到底要干嘛？”
宋词道，“你放心，这钱我一定会还你的。”
谢浔涒只得道，“那我尽量给你想办法吧。”
宋词道，“尽量快点儿，最迟后天，我要拿到钱。我手头上也有一点，但是不够。”
谢浔涒再次被吓到，有心要追问一番，好不容易忍了下来，“知道了。”
宋词道，“浔涒，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