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筠独自一人骑马在辕门外,夜风袭袭,如鬼魅一般席卷天地,她眉目森然,远处似乎有厮杀声传来,也似乎是风声。
总之,她心里很不好受。
明知道这些人是去送死。可她却不能去拦。
她才意识到她跟慕云华是两种人,她是战士,可他是个权谋家。
她虽然配合慕云华的安排,可她真心是想劝住贺衍的,可她发现劝不住。
贺衍急于立功,急于站稳脚跟,这样急功近利的人,不适合打仗。
诸葛筠大约在风中站了半个时辰,忽然,她注意到西北方向有火光窜起,很快,半边天都红了。
诸葛筠眉心一凝,是贺衍的方向,难不成真的烧了慕容孑的粮草?
这个时候,彭耀和曹勇两位将军骑着马奔了出来,这几日慕容孑进攻迅猛,这两位将军都是主力,打得也很辛苦,本来是要休息的,这一会听说贺衍带着人去烧粮草,骑着马跑了出来。
三人齐齐望着火光滔天的方向。
“难不成成了?”彭耀也很意外,
诸葛筠抿着唇没吭声。
彭耀忽然有些担心,问道,“诸葛姑娘,您看咱们要不要去袭营?配合贺将军?”
曹勇也看了过来,眼神里是这个意思,
显然是二人商量了来的。
诸葛筠看着远处,没作声。
去不去,得看情形。
这个时候,忽然远处飞来一个哨兵。
“不好了,不好了!”
听到这个声音,三人心下一沉。
那哨兵奔近,看到诸葛筠立马道,
“不好了,贺将军中了慕容孑的埋伏,现在被围困在粮草大营!”
彭耀和曹勇登时就变了色,
“诸葛姑娘,我去营救贺将军?我带兵袭击慕容孑的大营,解救贺将军!”彭耀眼珠子爆了出来,显然是很心急。
诸葛筠目光沉沉,缓缓摇了摇头,
“慕容孑这个人心思缜密,如果他真的是发觉了贺衍的踪迹,那么必定会料到有人会袭营,声东击西,相互策应,也就是说,今夜的鲜卑大营,处处是陷阱,谁去谁倒霉!”
彭耀心梗在了嗓子眼。
曹勇沉吟着点了点头,“诸葛姑娘分析的是,慕容孑诡计多端,确实如此。”
二人都跟慕容孑交手多年,对于慕容孑的狠辣是深有体会。
“那咱们也不能看着贺将军出事吧?”
彭耀虽然也不喜欢贺衍,但贺衍怎么着也是大雍的将军,不能看着他死在鲜卑手里。
曹勇倒是没吭声,他很清楚,贺衍是皇帝的人,而皇帝现在忌惮大都督,将萧杞派来,牵制大都督,好让贺衍坐收渔翁之利。
这样下去,这场战事没法打,大雍会成为鲜卑粘板上的鱼肉。
曹勇不想这样,詹侯府是怎么出的事,他们这些人都心知肚明。
他不想慕云华成为第二个詹侯。
与其到时候死更多人,还不如现在借刀杀人。
“算了,彭将军,这是贺将军咎由自取,看他的造化吧!”曹勇劝歇彭耀营救的念头。
诸葛筠手捏着缰绳紧紧的,想要冲去战场,耳畔却回荡着慕云华的声音。
“人要为自己所作所为负责,犯过的错,就要付出代价!”
诸葛筠牙齿咬的惺忪作响。
贺衍是该死,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将士们死。
他是权谋家,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可以借刀杀人,他可以为大局深谋远虑。
可她不是,她是个战士,他们詹家从来不会看着自己人死在敌人手里。
必须去救,就算贺衍非死不可,也得死的有价值。
“彭耀!”
诸葛筠忽然扬起了长鞭,
“传令各将士,升帐议事!”
诸葛筠高声喝了一句,转身回营。
彭耀心神一震,很快吼了一声,
“遵命!”
曹勇看着二人飞快行动,讶异了一下,也很快回营。
很显然,诸葛筠是准备出兵了。
上次慕云华与慕容孑交手,诸葛筠带着兵与慕景煜厮杀在最前,所有人都被她所震撼。
一来震撼的是她居然有如此胆略,但更重要的是,她的身姿像极了大小姐。
是以,彭耀对于诸葛筠的将令,执行不误。
很快,大约在营的十多名将军进了诸葛筠的大帐。
站在第一个的是慕景煜。
他两眼放光。
今夜的诸葛筠格外不一样。
诸葛筠身着那套湛蓝色短臂锦衫,眸光凌凌如鹰,身姿挺拔秀逸。
她扫视了一眼大帐内的将军,忽然笑了。
好些年过去了,又一次这样升帐点将了。
好,接下来,这个战场,交给她了,也回到了她的手中。
忽然,她想起慕云华一直说过的那句话。
到时候,该你上场了…。。
原来,他早有预料是吗?
“将士们,贺将军带兵偷袭敌营,现在被围困粮营,咱们必须营救!”诸葛筠手中执起皇帝给她的那枚玉佩,高声下令。
“是!”
将军们二话不说齐声点头。
瞿天与叶骁守在营州,慕云华和萧杞伤重不起。
现在军中可以执帅印的只有诸葛筠,一来她是军咨祭酒,二来,她手中执有皇帝的玉令。
“好,接下来,诸位听我调遣!”
诸葛筠对这一带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闭着眼都能画出地形图来。
“慕容孑很擅长玩狡兔三窟的把戏,鲜卑现在的兵力分为三处,慕容孑的中军主帐在西边,前线大营在东边营州城外,现在贺将军正在偷袭的是慕容孑一个小营。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是慕容孑的后方织机营。”
鲜卑人常年居住在北方,天气寒冷,对于羊毛军袄需求很大,慕容孑的大军习惯性带着一个织机营,用以供给军中衣物。
“但这不是慕容孑真正的第三个窟,慕容孑的第三个窟是军器窟。”
自从王戎告诉她,慕容孑在研制秘密武器,诸葛筠就猜想,他会做什么,并且在哪里做。
慕容孑这个人,心思缜密,擅长玩弄心思,他越弄得有声有色,越可能是幌子,所以军器坊那个不许人进去的作坊,应该不是真正的地点。
“以我对慕容孑的了解,这个粮草暗营跟这个秘密的军器窟应该在一处…。。”
“而北境一线,能符合慕容孑需求的,只有这一带……”诸葛筠指着蓟州城西北方向的一带草坡说道。
曹勇不解问道,“这一处离咱们战场很远,都靠近云州了……。”
诸葛筠也忧心的沉吟,“你说的没错,我也很奇怪,可以慕容孑现在的布局来看,这是最有可能的地点…。。”
诸葛筠跟慕容孑交手太多年,二人又是好友,她太过熟悉他的思路,这是她依着慕容孑以往的战略思路做出的推断。
她自己也很奇怪,明明现在在西线作战,为何慕容孑把这个暗桩定在了东边,东边云州那边可是有长城啊。
云州以南号称塞外江南,雨水丰富,种植茂密,前朝为了防着鲜卑,花费大量人力物力修了一道长城,从而把战线东移到了盛京一带。
从此,云州几郡富庶繁荣。
慕容孑这一次很诡异,可诸葛筠不敢掉以轻心。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又或者,慕容孑准备的战场不是盛京呢?
这个念头一起,诸葛筠吓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