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rry没有上来。”任佳尔了然的说道,心里对他们的关系又不禁暗自思量。
“要进来坐坐吗?”贝蓓低声问道,暗哑的声音带着颓废的阴郁。
“不打扰的话,可以啊。”任佳尔点头,在贝蓓侧身让开后走了进去。
房间有淡淡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原本丢落在客厅中间的鞋子也被收进了鞋柜里,地上也是重新洗过的样子。
不知道是她自己做的,还是请了保洁阿姨过来整过。可见她对卫生的要求是很高的了。
“洗过澡后,房间还还是有酒味儿,打电话让保洁阿姨上来了一趟。”贝蓓回到沙边坐了下来,拎起茶机上煮着的水果茶,倒了一杯递给任佳尔后,扯了个抱枕抱在怀里,整个人又缩进沙发里去了。
“果茶很好喝,不过是不是糖放得有点儿多了?”任佳尔尝了一口,感觉一直甜到嗓子眼儿里,化不开的感觉。
“你也觉得太甜了呀……”贝蓓歪着脑袋看着她,小小的声音说道:“以前Larry也总嫌我放太多糖。”
听贝蓓提起费凌南,任佳尔只觉得几分不自在,双手捧着茶杯,努力的想着怎么接话。
倒是贝蓓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低低叹了口气后,沉默半晌,才重新说话:“你和Larry离开后,我泡在浴缸里的时候,将他说的话翻来覆去的想了一遍,觉得他其实挺有道理的。”
“啊……”任佳尔没想到倔强如斯的贝蓓,居然反省得这么快……
“中国人有句老话,叫做拿人手软、吃人嘴软。我们做咨询的靠着客户给单吃饭,哪儿能挑客户啊。”
“你想,乞丐能挑施主吗?”贝蓓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任佳尔一眼,笑笑说道:“你没做过销售,不懂得这些比喻。”
“我们做咨询服务的,也分为售前、售中和售后。售前呢,和Larry他们做业务是一样的,出去找客户、拿订单,用尽一切办法让客户给你订单,当然也包括陪酒。”
说到这里,贝蓓又看了任佳尔一眼,微眯起眼睛,声音冷诮地说道:“去年有个新闻你听说过吗?”
“什么新闻?”任佳尔觉得贝蓓其实还是有些醉意,话很有些多,这与她平时高冷的金领形象大不相符。
“一个投行的顾问,为了拿单子去陪酒,喝多了,差点儿都要扑到客户怀里去了。然后呢,现场被一个同事拍了视频发在网上……啧啧啧,那个角度啊,根本就是投怀送抱好吗。”
“投行的金融精英啊,平时什么印象来着?对着几个笔记本、看着全球的股市债市期货行情,与客户交流那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的,一口一个模型、一口一个指数,让客户摸不着头脑。”
“可为了拿到订单,这作派和那陪酒女又有什么不同?”
“当然,我也是如此。”
“所以Larry说得对,我要的是订单、客户要的是满足感和业绩增长,所以他不懂,我就得说得让他懂,还得让他感觉到他原来就是懂的。”
“客户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我们就得去将他的潜在需求挖出来,告诉他,你要的是这个。告诉他,我可以帮你做到。”
“酒都喝了,还在乎什么自尊啊……”贝蓓说着,眼圈募的就红了,歪着头看着任佳尔,低低的说道:“女孩子象你这样,做个内务人事,安安稳稳的多好啊。”
“其实各有各的难处。”任佳尔当然不可能理解贝蓓的牢骚,还有他们风光掩盖之下的肮脏。
那个投行新闻她听说过。
有人辩解那是圈子的常态,有人责怪拍摄者故意扭曲的角度,但她仍觉得是思想歪了,根子里想通过不正当交易得到些什么,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如果一份工作,需要牺牲自己的尊严,专业的尊严、做人的尊严,那就不值得继续去做。
“但我喜欢这样的挑战,你不知道,当你看到你的想法被转化成可执行的方案,然后看到客户的销量增长时,那种成就感,是你们做内勤的体会不到的。”
“当然,做销售的收入,也是你们这种小内勤一辈子都达不到的。”贝蓓感慨过后,又自骄傲起来。
“当然。”任佳尔顺着她的话应着,看着她问道:“你是做售前的吗?”
“原本是售中,今年外企撤离后,单子不好做,业务量下滑,每个团队都在裁员。团队人员有限的情况下,也不分什么售前售中售后了。而且……”
说到这里,贝蓓又是一脸忍不住的鄙夷:“你知道的,民企里的职位分工没有那么精细,我们做的又是知识服务,售前售中售后分开,他们没有安全感。”
“原来是这样。”任佳尔似懂非懂地点头。
“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呢。你呀,一看就是被家里保护很好的小姑娘,不懂这些的。”贝蓓见任佳尔懵懵懂懂的样子,心里立刻涌起一股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笑得象个前辈一样:“而且你运气好,遇到Larry这么个好为人师的同事,他会慢慢教你的。”
“Larry做营销,我做人事,我们的合作最多就是营销部招聘了。”任佳尔心里猜测着贝蓓的对费凌南的态度,没敢表现出与费凌南太熟。
“避嫌呢?”贝蓓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中隐了下去,唠叨一大串工作之后,再提到费凌南时,却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才低低地说道:“他是个有吸引力的男人。”
这句话让任佳尔心里一慌,不知道是这话太过明显的表达了贝蓓对费凌南的感情而让她心慌、还是她心里所想被人说了出来而让人心慌。
“他应该会喜欢你这样的女孩儿,一看就是好人家家里长大的,单纯、乖巧、看不到世界的黑暗面……虽然这样的费凌南,其实是挺肤浅的。”贝蓓冷笑一声,一脸的不屑。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对于贝蓓变相的贬低,且毫不避讳她这个当事人,任佳尔心里很是不快。
这并不是骄傲不骄傲的问题,是个人修养的问题。
她承认贝蓓在工作里的优越气质,却对她私下的为人很是不满--她们是邻居、自己是来帮她的,就算她醉了,自己也没必要坐在这里听她的讽刺和奚落。
甚至……
还有对她和费凌南关系的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