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花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慢慢说道：“巧珍让我，烧屋……”
她看着于素娟，双手乱摆：“我，不要……”
“你不肯听巧珍的话是不是？”于素娟耐心地问。
草花用力点头。
“然后呢？”于素娟又问。
“夜里，急猴子，火……”草花想表达清楚，可说话不利索，所以她很着急。
于素娟一字一句地问：“你是想说，夜里放火烧屋的人，其实是金猴子，对不对？”
草花再次用力点头。
“是你亲眼看见的吗？”
草花把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
“那你看清楚了他当时是怎么放火烧屋的吗？”于素娟为了得出真相，所以问得很仔细。
草花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草花，你在找啥呢？”于素娟尽量放柔语气，让自己显然不那么焦急。
草花站了起来，走到桌子那儿，摸出了一包火柴。
她动作有些笨拙地打开火柴盒，从里面掏出一根火柴来。
接着，她又把火柴盒关好，将火柴头立在火柴盒的侧面，一根手指轻搭在火柴尾，然后对准了空墙。
于素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着。
就见草花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在火柴杆上用力一弹，搭在火柴尾的手指同时松开。
那火柴头因为与火柴盒侧面摩擦而腾起一小团火焰；然后飞了出去。
虽然草花没有说话，但她的动作让于素娟明白了：金常在正是用这么一招，将点燃了的火柴弹进了陈志辉家的那间空屋。
有可能燃烧的火柴点燃了窗纸，然后火势就这样慢慢烧了起来。
加上屋内堆满了木桶，所以火势发展到不可收拾。
于素娟点点头，轻声说：“草花，我懂了。谢谢你！“
她上前拉着草花的手坐下，皱着眉头说：”草花，你晓得吗？这把火，不但把陈志辉的家烧没了，烧得一干二净；也把我收来的八百多只木桶也烧光了。害得我和陈志辉一共亏了六千多块钱。六千多块钱啊，可以买很多很多的东西。“
草花沉默地看着于素娟。
于素娟帮草花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继续说下去：”这个金猴子，很坏。我爬到山谷下摘野山椒的时候，他割断我的绳子，害我跌下去，差点丢了半条命！“
她叹了一口气，又开口道：”看我卖野山椒赚了钱，金猴子一家眼红了，所以才要把那一片野山椒烧掉。“
”我不卖野山椒了，改收木桶赚钱，木桶放在陈家，结果金猴子又恶毒地放火烧屋，你说他可恨不可恨？“
草花嗯了一声。
”我想去告金猴子，把他送到牢里去，你愿意帮我作证吗？“于素娟盯着草花的眼睛问。
草花不响。
于素娟知道：草花这样子，逼她也是没有用的。
所以她站起身来，缓缓地说：”草花，你不肯帮我作证，我也不会怪你的。毕竟，你根本不喜欢跟人打交道。“
要不是草花还惦记她的亲生闺女，恐怕草花根本不愿捡废品换钱，也不愿收拾得干干净净吧？
草花还是没有吭声。
于素娟想了想说：”草花，等你再好一些了，我可以教你骑三轮车，到时候你就不用拣废品了，也可以出去收木桶。
木桶四块、五块一只地收了来，拿到我这里就可以卖六块钱一只，你觉得怎么样？“
她是真心想帮草花的。
草花呆呆地坐着，于素娟说：”慢慢来，咱们不着急。好了，我要走了，过几天来看你。“
说完，于素娟就要开门出去。
草花突然跳了起来，上前扯住了于素娟的衣裳下摆。
”我……作证……“因为两颗门牙没了，她说话有些漏风。
于素娟惊喜地看着她：”真的吗？草花，你肯帮我了？“
草花点了一下头。
于素娟的脸上是灿烂的笑容：草花是有良心的，对她好的人，她一定会给予回报。
看见于素娟笑了，草花脸上的肌肉也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个古怪的象笑又不象笑的表情。
但于素娟知道：草花是笑了！
于素娟在和陈志辉商量过后，俩人一块儿去县城接上草花，然后进了乡里的派出所。
派出所的民警一开始不相信：”这女的不是个疯婆子吗？疯婆子的话咋能相信哩？“
于素娟力证草花不疯不傻：”她只是早些年受了刺激，所以不相信任何人，也不跟任何人来往，说话，以垃圾堆的食物为生，说话功能受影响了，但脑子没问题的！“
陈志辉也说：”你们要是怀疑她是疯子，可以请正规医院的医生检测嘛！“
最后，派出所的民警还是立了案，拘捕了金常在。
草花虽然说话不利索，但两个字一组，还是能让人听懂的。
她来到陈志辉家被烧毁的屋前，当众还原了金常在趁着夜深人静，是怎样放火烧屋的情形。
所有的村民看见草花的时候，都被惊呆了；有的人险些眼珠子都要掉出眼眶。
”这是草花？剪了头发，换了干净衣裳，蛮象个人了。“
”原来她没疯啊！这么些年，亏她熬了过来，唉！“
”真是可怜，惟愿她以后能过得好。“
更多的人是唾弃金常在：”这个金猴子，真是歹毒啊！就因为眼红别人赚了钱吧？“
”我早就说了，这火烧得蹊跷。先是山谷里的野山椒烧没了；接着是放木桶的屋子着火了，都和于素娟有关，哪有这样巧的事嘛！“有人成了事后诸葛亮。
”我晓得我晓得，谁让于素娟和陈志辉好上了哩？金猴子的闺女金玉，早看上了陈志辉，谁曾想被于素娟截了胡，能不恨她么？“有人揭露真相。
金常在一开始自然是百般狡辩，骂草花是疯婆子，大家不该信她的话；后来于素娟站出来说：”精神科的医生给草花检测了，她根本不疯！姓金的，你做过啥事，心里没点逼数吗？还想我叨噔出更多来？“
听了于素娟这话，金常在象条被抽掉脊梁的癞皮狗一般，瘫在了地上。
陈志辉也一脸鄙夷地冲他说：“金常在，你可真会伪装啊！我家起火，你还跑来踹了我一脚，说险些连累到你家；结果呢？这火明明就是你放的！”
村民们纷纷朝他吐口水，还拿石头子，烂菜叶子往金常在身上扔。
金玉妈怕牵连自己，连个面都不敢露。
至于金玉呢，觉得丢脸死了，躲在家里哭。
金常在当然怕于素娟把他以前割断绳索，放火烧山谷的事都兜出来。
那样的话，他就是罪上加罪了。
不管怎样，等待着他的，都将是牢狱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