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失常。这四个字揪住了顾遇深的心，他凝声问：“严重吗？会不会影响她以后？”
“根据您刚才的描述，她的精神状况已经很不好，可能有些严重，不过具体情况还是要到医院做个详细检查后，才能确定。”
顾遇深脸色沉沉地点头，让宋琦送医生离开。
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他重新走进主卧。
林星尘还在昏睡，眉心却一直拧着，他蹲在她的床前，伸手将那褶皱抚平，眼里闪过一抹复杂：“我是不是又做错了，我以为不告诉你是最好的……”
林星尘一直睡到当天深夜才醒。
一恢复意识，她就觉得头疼。
同时耳边有人问：“头疼吗？”
林星尘一下睁开眼，才发现顾遇深睡在她身边，条件反射地窜坐起来，瞪着眼睛看他。
顾遇深将她拉回被子里，林星尘完全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又和他同床共枕：“我怎么了？”
“你都忘了？”顾遇深一定。
林星尘顺着他的话去回想，慢慢回想起自己是在小树林里被他带走的，他们还在车上发生了争执，她甚至想掐死他……
“……”林星尘闭上眼，捶了捶额头，“我怎么会……”
顾遇深目光慑在她的脸上，反反复复审度着她的反应：“你经常会这样？”
林星尘颓颓地摇头：“不是，可能是情绪太激动了。”上次这么失控，是想杀了宋的时候。
顾遇深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膛，从喉咙底传出一个一个字：“不要想那些事情，林星尘，再给我一点时间，等合适的时候，我会把事情都告诉你。”
林星尘抿唇没有应答，在一阵沉默后，她忽然开口，问的却是当年洛杉矶的事情：“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年你为什么没有去那个卖麦芽糖的摊位？”
林星尘在昏睡时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七年前的洛杉矶，那是他们之间最纯粹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间，可梦境的最后，却是他突然人间蒸发，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原地寻找。
他明明留了纸条，让她去卖麦芽糖的小摊找他，可为什么到最后自己反而没有去呢？
这个问题其实她一直都想不通，之前觉得没必要知道，反正他们之间的矛盾不止这一个，可现在她想知道答案。
“你为什么失约？”
顾遇深垂眸盯着她头顶的发丝，沉默数秒，最终淡淡地应：“我忘了。”
林星尘愣了愣：“忘了？”
将她在怀里调整了个方向，使得她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他和她的身体在床上无缝隙地贴紧：“那天我在破屋等了你好久，你没有回来，我担心你出事，就让宋琦带我出去找你。”
林星尘听着他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一句句传来，轻而低，像深沉的大提琴，听在耳朵里很舒服，恰好安抚了她的阵痛的神经。
“去找你的路上，我们遇到了袭击，我带的人不多，再加上我眼睛看不见，寡不敌众，最终我被那些人抓走。”
听到这里，林星尘忍不住想把身体一动，想转过去面对她，但是顾遇深扣住她的肩膀，不准她翻身，她只得继续背对着他：“抓走你的人，和抓走我的人，应该不是一伙吧？”
如果是一伙，那些抓走她的人，就不会千方百计要从她口中问出顾遇深的下落了。
顾遇深淡淡‘嗯’了下，手放到她的腰上，眼眸冷凝：“抓我人是萧晨，抓你的人，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
萧晨？
“那段时候，我和他在竞争顾氏董事长的位置，他抓我除了想杀我，还想问我知不知道他母亲的骨灰在哪里？”提到这一段，顾遇深的表情渐渐幽暗下来，“我不肯说，所以他对我用了催眠术。”
催眠术。
这三个字传入耳朵，林星尘首先升起一种荒诞感。
倒不是觉得催眠术荒唐，毕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催眠术本身也不是多罕见的东西，她只是意外顾遇深这样的人竟然会被催眠。
顾遇深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忽而低头将脸埋在她的肩窝里，轻叹了口气：“他对我用了药，再加上当时我很担心你，所以被他找到了裂缝，挖出了口子。”
催眠术要想实施成功，必须要对方在精神非常放松，或者情绪非常脆弱、意志濒临崩溃的状态下，加以药物辅助和心理暗示。顾遇深当时正因为找不到她而焦虑，如果萧晨又对他用药，又一再对他进行心理暗示，说一些她遇到危险或者她死了的话，他的确很容易被他逼得情绪失控。
林星尘听到这里，大概能联想到一些情况，猜测说：“所以你当时是因为被萧晨抓了，所以才没能来赴约？”
“不全是。”顾遇深低声说，“宋琦只用了三个小时就把我救出去。”
“那为什么……”
“她来的时候，萧晨已经在对我实施催眠，可能是强行中断的原因，我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忘了很多事情。”顾遇深忽然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好像要将她嵌入骨头里，“很多原本应该记忆深刻的事情，却都变得模糊不清。包括你，我忘了你的声音，忘了你的轮廓，忘了你的所有，只记得我很爱你，而你很爱兰花。”
甚至连和她在一起那三个月都变得模糊不清，但他清晰地记得记忆里有这个人，他很爱她，爱到对她许下‘等你长大，我就来娶你’的婚约。
林星尘呼吸忽然一停。
忘记了所以，只记得我很爱你。
原来，这就是他当年失约的真相。
难怪他不惜自伤一臂也要她告诉他当年洛杉矶的事情，原来他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林星尘转了过来，面对着他，心口那种撕裂般的疼痛再一次席卷而来，又一次要闪现出她爸爸的影像……她连忙压下去，抿了抿唇：“所以，之前顾公馆前院种的那些兰花，你是为我种的？”
“当然是为你种的。”顾遇深手指一点她的眉心，“我也想知道，明明是你亲口对我说你爱兰花，怎么你也忘记了？”
经他这么一说，林星尘才隐隐记起来，当年好像她的确对他说过她爱兰花……脸上浮现出一点不自然：“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哪知道他会当真，还种了一院子的花来等她……而且她当年，竟然还吃那些兰花的醋……
顾遇深忽然低头咬她的鼻尖：“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