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黄桂芝不想住院也得住院，因为钱都花出去了！但她很生气，冲唐贵英吼道：“你咋没跟我商量就交钱了？钱多得没处花？”
唐贵英特别委屈，“妈，我这不是遵照医嘱来的么？医生让住院观察，我交费有什么错？”
黄桂芝一口咬定交钱让她住院就是错。
“妈，您这是干啥呢？二嫂为您跑前跑后又花了钱。”
“对啊，妈，贵英一片好心，您就别骂她了。”
在陈南喜和刘翠萍的劝说下，黄桂芝勉强收了怒火，配合地趴在下蹲的陈南喜背上，刘翠萍、唐贵英和陈瑶一路跟随。
从急诊处去住院楼顶多一两百米路，有五六个医生和护士看到唐贵英后，问她干啥之类的话。
唐贵英逢人便答：“我婆婆吃毒蘑菇中毒了，我给她安排住院呢。”
她那么一答话，人家就夸：“你可真是个孝顺的儿媳妇。”
唐贵英听得美滋滋的。
陈瑶听着就不是那个味。刘翠萍和陈南喜作为黄桂芝的大儿媳和三儿子，发现老人食物中毒再立刻送医，虽说没有出医药费，那也是有功劳的。这下在其他人眼里功劳全是唐贵英的了。
陈瑶也终于明白一向瞧不起自家人的二婶唐贵英为何如此热心，原来只是想在医院的同事们面前树立一个孝敬婆婆的好儿媳形象。说到底，还是为了面子。细想一下，人爱面子无可厚非，唐贵英那么做对其他人也没什么坏处，还是别多想了。
住院部非常安静，唐贵英领着五人直奔二楼。
与整个住院部静悄悄的氛围不同，她们一出楼梯就听到闹哄哄的声音。粗糙的男声用家乡话骂人的词汇不堪入目，唐贵英循声加快步伐走去。
爬完最后一级台阶，黄桂芝嚷着要下来。陈南喜只好把黄桂芝缓缓放下，刘翠萍和陈瑶分别搀扶住老人的左右手。
四人慢步前行。
一走到二楼走廊里，护士站里点着好几个电灯泡，照得亮如白昼，以及吵闹声就吸引了四人的注意力。
站在护士站柜台外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大金链子大腹便便的矮胖男人，另一个高瘦一点，穿着黑色背心，露出的两整条胳膊都布满了纹身。值班的两位年轻护士吓得瑟瑟发抖，只有男人骂她们的份，没有她们还嘴的份。
因黄桂芝身体虚弱，不宜靠近那两个定时炸弹般的男人，四人特意选了离护士站十来米远的靠墙歇着。
因两男人说的是家乡话，陈耀很快便听懂了他们吵闹所为何事。原来是他俩的兄弟被人砍伤住院，已经住了两天，可没交住院费，护士前去提醒他们交费，否则就要赶出医院。就是不该说赶出医院，他们这些混混一时拿不出钱，可生钱的法子多着呢，哪是护士惹得起的？
陈瑶看着二婶唐贵英嘴巴开开合合似是要插手这事，她只好上前把唐贵英拉到一边，“二婶，奶奶的病房是哪一间？她站着很累，还是需要卧床休息。”
“就在208室，瑶瑶，你带着你奶奶去，我留在护士站这里。”唐贵英把病历本和缴费单子都塞给陈瑶。
陈瑶收好这些东西，说：“二婶，这事您别掺和，有看热闹的闲工夫，不如去找人报警。”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唐贵英匆匆离开护士站，奔下楼梯。
二楼走廊里的灯数量少，分布得很稀疏，偶有病人家属推门走出病房，陈瑶顿感她们是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一样。大抵是护士站这里闹事的动静太大，差不多每个病房都有人冒头看看外面的情形，也有家属搀扶着穿病号服的病人特意走到护士站附近看，花臂男非常凶，“你们看什么看？没看过帅哥找护士吵架啊？”
想看热闹的人便作鸟兽散。
208室在护士站左侧第三间病房，推开门，水泥地面上摆着三张空床，黄桂芝挑选了靠阳台那张床。
“哎呀，妈，这病房里啥都没有，连被褥都没有，怎么睡人？要不咱回家？”
“三叔，住院部病房会发被褥的。”陈瑶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她生下脑瘫儿陈聪后，医院的住院部是她第二熟悉的地方。
果不其然，一个中年妇女让家属去取被子和床单，陈南喜自告奋勇跟去了。
黄桂芝、刘翠萍和陈瑶坐在床边。
“这叫什么事？本想采蘑菇打牙祭，结果倒把自己吃进医院了。时候不早了，你俩赶紧回去。”
刘翠萍放心不下呆在老三家的陈玲，因为她夜里必须定点把尿，否则会尿床。老三家三个孩子，夜里肯定折腾得吴美英没有心力好好照顾陈玲。刘翠萍想回家照顾陈玲，不留人照顾老人又说不过去。
“妈，等会你跟三叔都回去，我留下照顾奶奶就好了。明早您帮我带一身干净衣服来，换了衣服我直接去上班。”
领来的被褥铺好后，黄桂芝沾床即睡。经过商议，陈南喜和刘翠萍回家过夜，明早再接老人出院。送走亲人后，陈瑶在小厕所里洗了个冷水澡，找护士要了几张报纸铺在空床上，凑合着睡一晚。
至于去报警的唐贵英，直到大肚男和花臂男被民警带走也没露面，陈瑶也不指望二婶会来陪夜。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刘翠萍、陈玲、陈南喜和吴美英四人赶到了医院，头痛愈裂的陈瑶换上了干净衣服，拔腿就往永好电器赶。
当她赶到永好电器的时候，摩托车停在店门外，每扇卷帘门都开着。糟糕，迟到了！她不好意思走进店去。
倒是王瑞华左手油条，右手豆浆，一边享受简单美味的早餐一边在店内转悠，碰见了陈瑶。她眼皮浮肿，眼窝发青，整个人苍白无神，头上扎着一个很乱的低马尾，似是没照镜子随便扎的。虽说她本人不爱打扮，可每次露面总是干净整齐的，从未如此模样。他笑问：“陈瑶，你昨晚抢银行去了？”
“班长，别提了，昨晚我奶奶误食毒蘑菇中毒了，我陪床一夜，根本没咋睡。”
“吃了毒蘑菇？严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