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桂芝分明是想留下来自用！
这种把戏耍过太多次，刘翠萍已经习惯了。只不过，以前黄桂芝都是拿五块十块的，刘翠萍想着给婆婆点钱用也是应该的，便由着老人去，绝不多言。可这一次直接拿五十块，未免太多了点。
刘翠萍说：“妈，这就快八月底了，瑶瑶很快就要返校报名，这些钱都是她挣得，您这么拿走了，说不过去吧？”
“有啥说不过去的？小丫头片子读那么多书做什么？我没让她辍学已经不错了，这五十块钱孝敬我，没商量。”
话说得太难听，就算五十块钱可以给黄桂芝用，陈瑶也心里不舒服。“奶奶，我没吃您的也没用您的，住宿费和生活费也没找您要，您凭啥要我辍学？您刚才不是嫌弃我在男人堆里挣钱不体面，怎么拿钱的时候比谁都积极？”
“瑶瑶，不许这么跟你奶奶说话。”就算黄桂芝说话难听，陈瑶身为孙女，怎么可以那么顶撞老人家呢？刘翠萍教训了陈瑶两句，又转头安慰黄桂芝。
黄桂芝道：“陈瑶，你个贱丫头，我是你奶奶，我拿你的钱咋了？要是你爸没去世，他肯定会把一百八十块钱全给我的！现在你爸走了，你就欺负我这个老人家，连五十块钱都不给我！”
猪八戒翻墙头——倒打一耙！
陈瑶气得瑟瑟发抖，涨红着脸。
黄桂芝拿了陈东喜的黑白照，摸摸他的眉毛和眼睛， “东喜啊，我最疼的儿啊，你走得早，你女儿欺负我，你要不要教训她啊。”
“妈，东喜在天之灵会保佑咱们一大家人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的。您就别难过了，赶紧吃饭。再不吃的话，饭都冷了。”刘翠萍一边安慰黄桂芝，一边取走了陈东喜的黑白相片，依旧挂回去。
“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
黄桂芝歇斯底里地吼完，右手一挥，大半碗菜盖饭摔下桌，碎瓷片和筷子撞击地面的声音，让陈瑶的心割裂了一个口子。
陈瑶心跳加速，脑门直充血。她自问待黄桂芝不薄，就说这个月挣了一点点钱，每天傍晚回家总要买点包子、馒头或煎饼之类的食物带回家给黄桂芝吃，要知道陈瑶本人是舍不得吃的。
“妈，瑶瑶年轻人不会说话，她心善，您别介意，可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我这一大把年纪，早点死了也好不碍你们的眼！”
黄桂芝走得急，跛脚特别厉害，刘翠萍真担心老人走得太急会摔跤，她好声哄道：“妈，您怎么能怎么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宝个屁！”
房门从里面摔上，刘翠萍一只脚跨到了门槛里，被门一挤压，登时疼得眼泪直飙，“哎哟，我的脚。”
陈瑶急忙跑过去，“妈，你脚咋了？”
刘翠萍说：“被门夹了一下，膝盖到脚背上的那一根筋有点疼。”
“妈，您坐下歇着，我看看。”
天完全黑了，陈瑶点起了煤油灯，跳跃的橙黄色火苗，照亮了整间堂屋。她挽起刘翠萍的裤脚，膝盖到脚踝中间位置肿起来了，呈青绿色。
“妈，很疼吧？”
“还好。”
嘴上说没事，可刘翠萍嘴里始终发出嘶嘶的声音，分明是在克服痛感。
“妈，您忍着点，我去买冰袋给您敷。”
“天都黑了，去买冰袋不安全，也甭费那个钱。过几天就好了，不碍事的。”
不买冰袋敷，纯靠休养来恢复，陈瑶不反对。“妈，明朝就别磨豆腐卖了，歇一天。”
“没关系，我还可以卖豆腐的。”
一束手电筒光照进了堂屋里，母女两暂时不理论明天卖不卖豆腐的事情，齐刷刷扭头看向屋外。
趟水的脚步声传来，手电筒的光汇集到了门外地面上。
刘翠萍猜测有人要来家里说话，“瑶瑶，你去看看是谁。”
陈瑶好奇地出门迎人。
来人是一家三口。
手持手电筒的是陈润生，他是乡里中心小学有正经编制的数学老师，哪怕放暑假呆家里，也要穿白色衬衫和西装裤配皮凉鞋，那是他身为老师的坚守。旁边珠圆玉润的中年妇女是他老婆郑秋菊，以及女儿陈艳。
陈艳穿着一身黄色波点裙和一双坡跟凉鞋，梳着两条麻花辫，瓜子脸，细眉，杏眼方腮，嘴里长了两颗小虎牙，笑起来挺好看的。她手里提着一个纸袋，看着挺高档的。
陈艳比陈瑶大二十天，是同年同月生的同庚，再加上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两人友谊深厚。因两家女儿走得近，连带着刘翠萍也和陈润生、郑秋菊走得近，两家人要是做了什么好吃的都要端一碗给另一家人尝尝。
陈瑶高兴地说：“润生叔，秋菊婶，艳姐，你们旅游回来了。”
陈艳笑着说：“是啊，瑶瑶，我们上午十点钟到家的。”
“快进屋。”
陈瑶搬出条凳请三人坐下，又拿出杯子泡茶，三人推脱刚吃过晚饭不用喝茶了。
“翠萍，这是我们带回来的一些特产，拿给你们尝尝。”郑秋菊说完话，陈艳就把大红色纸袋搁在八仙桌上。
大红色包装袋上印着京北市某著名老字号糕点铺的名字。千里迢迢带这么一份特产回来，刘翠萍不想接，架不住一家人热情，只得收下。
收了人家的礼，刘翠萍吩咐陈瑶切西瓜招待客人。
陈瑶照做，洗净西瓜后搬到堂屋里的八仙桌上，对半一切，取半边西瓜切成一块块的，分别递给陈润生、郑秋菊和陈艳吃。
陈瑶好心拿了两块西瓜，敲黄桂芝的门，“奶奶，吃瓜不？”
“我才不吃！”
黄桂芝气呼呼地骂道，毫不顾忌家里来人了。
陈润生和郑秋菊面面相觑。
刘翠萍解释说：“老人家生闷气呢，你们好好吃瓜，别管那么多。”
红色的瓜瓤里嵌着一颗颗乌黑的瓜籽，咬一口，清甜的西瓜汁流进嘴里，清凉又解渴。
吃完瓜，陈润生和郑秋菊讲旅途中的见闻。
陈瑶听得认真，也很羡慕。一是羡慕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出去玩，而她爸已经去世了；二是陈润生和郑秋菊舍得花钱，花大价钱旅行只为庆祝陈艳高中毕业。
那么，六月份参加高考的陈艳，被哪所大学录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