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在即。
陈瑶读明川大学，陈玲读培智学校，两女儿都有书读，刘翠萍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高兴，又被买不到石磨而犯愁，唉声叹气。
陈瑶在家里洗洗刷刷，听着哀叹声，心里一揪一揪的。“妈，你别叹气了。有啥事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
刘翠萍愁眉紧锁，“瑶瑶，咱们跑了一下午的市场，要么是石磨质量不好，要么是太贵了买不起，早知道把家里的石磨带来了！”
家里的石磨那么沉，谁搬得动？搬着石磨坐汽车、坐火车，就算是大力士也得累断腿，更别说一路上人挤人，要是石磨砸了谁的脚，陈家人怕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妈，就算你有心想把石墨带来，可好几百公里的路不是闹着玩的。”
刘翠萍郁闷地说：“瑶瑶，家里的石磨搬不来，市场上的好石磨又买不起，没有石磨，不能做豆腐。不过，就算买到了石磨，烧煤气点卤，那么小的一口锅才做几斤豆腐，卖不了两块钱，还不够煤气费，一点也不划算。”
柴火灶和大铁锅做豆腐方便又量大，在文安新寓这种居民房里做豆腐卖的确不划算。陈瑶权衡之后，提出让刘翠萍放弃做豆腐。
刘翠萍严重不同意，激动地说：“瑶瑶，你说啥呢？我六岁在娘家就开始帮忙做豆腐，做到现在也有三十好几年了，谁不说咱做的豆腐好？你让我放弃做豆腐的手艺，那喝西北风？”
陈瑶拉着刘翠萍坐下，心平气和地说：“妈，我话还没说完，您先别发火。既然买不到石磨，烧煤气做豆腐不划算，那就暂时别做豆腐卖。您闲不住的话，何不去饭馆子找份活干？”
中年妇女去饭馆洗盘子、洗菜，完全没问题，刘翠萍也做得来。问题是她说不好普通话，又不会讲这里的方言，一出门跟人说话就犯怵，到了买菜买生活用品的时候，她拎起要买的东西，一般店主就讲价钱，她大多数时候是听不懂的，只能用手指比划。“瑶瑶，我年纪大了，不适应这里，还是想回乡下去。”
“妈，这个时候您可别打退堂鼓。培智学校都说了招玲玲，只等元宵节后报名。我知道您在乡下呆了大半生，有熟悉的朋友聊天，拎着菜篮子出门就能摘菜下锅炒，家里虽穷日子过得还行。到了省城，买菜要钱，买米要钱，没个知心人在身边聊天无聊得很，您也说不好本地话和普通话，这些困难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您要相信，人适应环境的能力是很强的。以前，我从小学到高中，老师们教课都是方言和普通话交杂，就连英语老师说英语都带方言口音，我刚到明川大学的时候，班里同学老是拿我不标准的普通话开玩笑，现在我的普通话不也说得挺好？还考过了二级甲等普通话测试呢！”
陈瑶现身说法，让刘翠萍大有触动。“瑶瑶，你因为说话受了委屈，咋不跟我说啊？”
跟亲妈抱怨一番，当时是轻松了，可也无济于事。更何况陈家的糟心事够多了，陈瑶何苦又火上浇油呢？她靠在刘翠萍肩上说：“妈，事情都过去了，我现在说的普通话很标准。至于您，也就出去买东西要跟人说话，多说几遍就能学会，没什么好怕的。你要知道，咱省城一大半是外来人口呢，别人说着蹩脚的话都不怕，您也别怕。总之，咱们老陈家的女人都很强，一切困难都可以克服的。”
被陈瑶劝解后，刘翠萍放下心中的焦虑，决定等陈玲上了几天学后，观察一下，再决定要不要去找活干。
王瑞华与陈家母女三人一起过了个幸福的元宵节。
次早，刘翠萍带着两女儿奔赴培智学校。
朝阳初升，培智学校沐浴在阳光下，本该人人笑脸迎接太阳，可来培智学校报名的家长和学生，无一不是愁眉苦脸。那栋五层的教学楼，每一层靠近楼梯的那间房是老师的办公室，当她们三人爬楼梯时，总能听到家长的哭声。
刘翠萍听不懂那些话，一边拾级而上，一边问：“瑶瑶，那些人为啥哭啊？”
“妈，培智学校招收的是残疾和智力低下的学生。您也知道抚养一个不正常的孩子，能把一个家庭给拖垮。这些家长哭的是家里穷，连伙食费都拿不出，请求老师们宽限些日子，容她们借钱凑齐。”陈瑶接连听了几个人的哭诉，归结起来，这些家庭本来就很穷，生的孩子又多，只靠男人一个人养家，养活一大家子人都不容易，能把不正常的孩子送来读书都是算有觉悟的。可惜，挣钱的就一双手，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一开学，孩子们都要交学费，典型的因学致穷。她想，假如不是她能拿到奖学金，如果要刘翠萍一人挣钱供两个女儿上学，家里肯定也是穷得揭不开锅。思及此，她愈加坚定要好好学习，拿到学校一等奖学金和弘学奖学金。
“哎，原来是这样。”
陈家母女三人本是高高兴兴来报名的，被哭声笼罩，瞬间难受起来，却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径直走到校长室。
蒋振华说：“你们能来报名，我很高兴，培智学校多了陈玲这个学生，一定会好好教育的。不过，我不收钱，你们去一楼办公室找宋老师，再去财务室交钱。”
“好，谢谢蒋校长。”
对话结束，陈家三人转身欲走。
“陈玲的家长，你等一下。”
刘翠萍忙转身，惶恐地等着校长发话。
蒋振华推了一下眼镜，“你别紧张，我听陈瑶说你就只有陈瑶和陈玲两个女儿，陈瑶读国家重点大学，陈玲来我们培智学校读书，那你白天没事干？”
刘翠萍似懂非懂，怕出洋相，以求助的眼光看向陈瑶。
陈瑶答道：“蒋校长，您说得完全正确。我们一家人刚落脚，我妈还没找到正式工作。”
“甭去别处找了，我们学校食堂缺一个做饭的阿姨，我看你妈穿着整齐又干净，做饭肯定也会注意卫生。”
刘翠萍可以来培智学校食堂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