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老夫人几不可见地皱眉，而后又道，“你这孩子是做什么？快点起来，祖母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铭清没有起来，脸上滑下两行清泪，“孙儿自知出生不好，所以拼命读书，为的就是可以光耀门楣，绝不敢做什么残害骨肉给洛家祖宗抹黑的事，请祖母明鉴。”
洛老夫人没有立即回答，仔细打量了铭清好久，这个孩子过了年十七了，虽无功名，也快成家了，这样一个庶长子若真的是仁爱之人，对嫡幼子确实是助力，可……
又或许在嫡幼子长大成人之前，该把庶长子对他的威胁降到最小？可是这个庶长子毕竟也是洛家的血脉之一，或许不该对他斩尽杀绝，让他取得一点小成就，然后就分家单过？
这些想法都在一瞬间让洛老夫人想明白了。
“铭清啊，祖母怎么会怨怼你？你快起来吧，别听风就是雨的，把身子跪坏了，还怎么参加科举？你们这些孩子无论嫡庶男女，都是祖母的心头肉。”洛老夫人让佟嬷嬷去搀扶铭清。
铭清哭着起来，佟嬷嬷为他披上衣裳。
“快带去我屋里，别着凉咯。”
立即有婆子去了大少爷院里，拿了衣裳等物，铭清穿戴整齐后坐在一边听着老夫人说话。
“你也是个半大孩子了，只等有了秀才功名就要给你提亲，你说说你，今天在大庭广众之下跪在我院里算怎么个意思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有谁在背后指使你呢？你太年轻，别有些什么风吹草动就当真了。你要记住，你是洛府的庶长子，是大公子，做事要体面。”
“知道了，祖母，我只是怕祖母不相信我。”
“好了，别再想这事了，我一直你一向对弟弟是好的。这事一定是有人栽赃你，你回去吧，好好念书，光耀门楣。”
“是，祖母。”铭清走了一路都是低头不语的，直到回了自己院中才抬起头，眼中满是高傲和不屑。
媚儿和娇儿双双迎上来，媚儿原本想帮铭清换衣裳，见他穿的正是刚才送过去的，便看向铭清。
铭清笑道，“不用换了，是干净的。帮我捶捶腿，我刚跪了好一会儿。”
“是。”
娇儿去泡了铭清最爱喝的龙晶茶，递给铭清。
铭清喝了一口说道，“还是我自己的院子里最舒心，没有任何本少年讨厌的人和事，一切都是自己做主，也不用做戏给谁看。”
娇儿说道，“少爷，老夫人真的原谅你了？”
“谁知道呢，她可是只老狐狸了，她的心思很难猜。不管她是不是真心实意原谅我，在众人面前，我要维持好我的形象，让大家看到我这个庶长孙的日子是多么难过。”
“少爷，你今日辛苦了。”媚儿帮她捶腿，心疼得不得了。
“本少爷叫你们两个处理的事情，你们处理了没？”
“少爷放心，已经烧了，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娇儿禀道。
“嗯，听闻你们两个最近有些不和？本少爷希望我们这院子不要有吃里扒外内斗的事，否则，你们两个就一起去死吧。”
娇儿和媚儿两个丫头一惊，对看一眼，没有说话。
铭清继续道，“我对你们两个是一样的，以后如果夫人进门了，你们两个迟早都是我的姨娘，但是你们两个要学聪明点，否则就会被新进门的夫人扫地出门。”
媚儿柔声道，“奴婢知道了，再不会跟娇儿姐姐怄气。”
娇儿也道，“奴婢明白。”
入夜，铭清没有让她们中的任何一人服侍，而是一人在书房苦读。
娇儿和媚儿去送了点心和茶水便出来了。
“娇儿，今天大少爷说的对，他尚且过得如此辛苦，更何况是我们？等少爷成了亲，我们更是举步维艰，要小心伺候好少夫人，否则我们的下场就是被赐给小厮或者嫁给庄头的儿子，你愿意吗？”媚儿率先开口。
“我当然不愿意，可是我们能左右自己的命运吗？先别说新夫人会不会善妒，我们的年龄也都是十六了，明年少爷成亲，我们也十七了，少夫人完全有理由打发我们两个。”
“所以，我们就该相互扶持，等少爷有了功名，我们都可以坐上姨娘的位置。”
“再说吧，八字没一撇的事，我们就少做梦了，还不如想想怎么在新夫人面前装傻充愣。”
娇儿和媚儿暂时和解了，聊了大半宿的心事。
一晃就是六月，天热得不成样子，明昭正亲自给铭炙洗澡，若兰来禀，“小姐，老夫人让您去荣安堂。”
等明昭去的时候，老夫人正在跟一个老妇说话，此人是承恩侯府三小姐谭艾珊的嬷嬷，赵嬷嬷。
“祖母。”明昭行礼。
“老奴给洛大小姐请安。”赵嬷嬷笑道。
“你是艾珊身边的赵嬷嬷？”
“赵嬷嬷是专程来接你的，艾珊身子有些不爽利，念慈师太又出门远游去了，思来想去，你也是念慈师太的徒弟，就上门请你看一看。”
“好，祖母，我这就去。”
“我也去，很久没见谭老夫人了。”洛老夫人也去见见这位老朋友。
明昭在马车里问道，“赵嬷嬷，艾珊她身子怎么不爽利了？”
“哎，按说这年纪，葵水有些不准也是正常的，毕竟还年轻，又有些气血不足，可咱们三小姐的葵水陆陆续续没断过，已经一个多月了。”
“出的血多吗？”
“不多，就是天天有那么点，不曾结束，真是愁煞人，找了太医，说是调养也开了药方，吃了还是不见好。”
明昭微微皱眉，可能是有人暗中捣鬼，但这是人家的家事，直接揭穿恐怕要得罪人。
到了谭府，明昭给艾珊把脉，开了方子，同样是调理血气的，没有中毒迹象，可能是多吃了凉性冷物。
“等等，我不喜欢别人经手我开的药，这样，我熬好了药，送到你府上。”明昭本想把药方交出去，又反悔了。
谭老夫人是个精明的人，自己的孙女身子不好也很担心，对于明昭这种不仅帮看病还帮熬药的责任心颇为欣赏。她也听说明昭治好了威远侯府老夫人头风的事，是十分愿意相信明昭的。
“既如此，便劳烦府上了，其实我也不放心再让艾珊乱喝药了。”谭老夫人叹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