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小石头还想反对，却在看到张氏那认真的目光后，轻轻点了点头。
张氏安抚的揉了揉小石头的头顶，将他的书包交给周斓书带回房间，牵着小石头的手向前厅走去。
小石头虽然同意去见刘老秀才，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还是不由自主顿了一下。
张氏并未催促，只是投给他一抹鼓励的眼神。
“爷爷！”
小石头牵着张氏的手，走到刘老秀才面前，恭敬喊了一声。
自从张氏带着小石头姐弟离开大斓岭，刘老秀才还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这对姐弟，却没想到他们就住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个最小的孙子，刘老秀才只觉得眼眶湿润。
当初他想小石头姐弟留在家中，一来因为他们是自己小儿子唯一的血脉，二来也怕他们跟着张氏在外面吃苦。
看着小石头身上那没有半块补丁的新棉衣，再看看他那比在家里时圆润了很多的小脸，刘老秀才不得不承认，他们离开后的日子比以前过得好了，不知多少。
再看看二儿子家的两个孙子，虽然没有饿到他们，可是身上的衣服却都是大儿子和大孙子不要的旧衣服。还有这次征兵……
想到这些，刘老秀才更加觉得自己这个一家之主太无能了。
“小石头，过来爷爷这里……”
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刘老秀才向小石头招了招手。
小石头并未依言走向刘老秀才，反而不安的看向一旁的张氏。
“去吧！”
张氏安抚的拍了拍小石头的肩。
得到张氏的同意，小石头这才走向刘老秀才。
“好，好，好，比当初壮实了很多，个子也长高了……”用力拍了拍小石头的肩，刘老秀才感慨道。
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小石头又不安的看着一旁的张氏和顾紫蒨。
“小石头，告诉爷爷，这几个月你们是怎么过得？”放开小石头的手，刘老秀才关心问道。
难得看到刘老秀才如此温和的对自己说话，小石头渐渐不那么害怕了。
“下山后我们就一直住在顾姐姐这里，娘在家画图纸赚银子，还教姐姐和丫丫他们读书，我和二哥一起去学堂读书。”
听到小石头的话，刘老秀才这才将目光转到进门后，就站在一旁不曾开口的张氏。
刘老秀才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这个三儿媳妇到底有着怎样的背景，只是听他小儿子说过她是镇上有钱人家的小姐。
多年前张家也曾派人去大斓岭接她离开，后来被她拒绝过两次后，那家人就再也没有出现，甚至他还听说那家人已经搬走了。
张氏带着小石头姐弟下山后，他还以为她会带着这两个孩子去找自己的家人。却没想到，她还留在财庄镇这个小地方，并且将两个小孩都照顾得这么好。
“当初是刘家亏欠了你们……”
许久之后，刘老秀才才艰难说出这样一句话。
丈夫进京赶考，一去十年杳无音讯，张氏对他再深的感情也被时间慢慢冲淡了，之所以一直留在大斓岭，不过是舍不得这两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刘老秀才这看似无意的一句话，却触动了张氏心底的柔软，瞬间觉得以前再多苦难都不算什么了。
强压下心底的悲痛，张氏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们现在生活的很好，您老放心，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委屈了小石头姐弟……”
“你是他们的亲生母亲，我自是放心的。”刘老秀才感慨道。
看着小石头跟在张氏身边日子过得这么好，刘老秀才只觉得更加亏欠大牛兄弟。
当初如果不是他坚持让二儿子去当兵，二儿媳妇儿离开时，又坚决将这两个孩子留在身边，也不会在他们遇到困难的时候，连真正关心他们的人都没有。
张氏也是一个母亲，推己及人，在刘老秀才的视线转到大牛兄弟身上后，就明白他在想什么。
咬了咬唇，张氏从衣袖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五张银票，放在刘老秀才面前。
看着张氏放在自己面前的银票，刘老秀才双眼有些湿润，却没第一时间伸手去碰那些银票。
“这是我这些日子赚的一些银子，你拿去吧！”张氏小心翼翼道。
“三婶，你还带着两个孩子的日子也不好过，这银子我们不能收……”大牛摇头拒绝道。
“你既然还愿意叫我一声三婶儿，这银子就拿着！”
说完，张氏转头看了一旁的顾紫蒨一眼，微笑道：“我们现在吃住都是紫蒨丫头的，平时也没什么花销，这些银子在我这里也就是放着，你们有急用就算拿去。等你们什么时候富裕了，再还我就是。”
“可是……”
大牛还想拒绝，刘老秀才就伸手将那银票装起来。
倒不是刘老秀才有多贪财，而是因为到现在他也算认清了自家所有人的嘴脸。事到如今他只后悔自己将这么好的三儿媳妇儿赶出家门。
“大牛，二牛，今天是你三婶儿救了你们，你们兄弟爹娘既然不在了，以后可要好好对你三婶儿和两个弟弟妹妹知道吗？”
“是！”大牛和二牛同时恭敬应道。
说完，两人又一同走到张氏面前，恭敬给她磕了三个头。
张氏被大牛兄弟的举动吓了一跳，伸手就要拉他们起来，却听大牛认真道：“三婶，我们的爹娘都离开了，从今以后在我们心里，您就是我们兄弟的母亲，小石头和妮子就是我们的亲弟弟和妹妹。”
“好孩子，你们的心意婶子都明白，你们快起来。”
听到张氏这话，大牛兄弟才从地上站起来，心底对这个三婶儿更充满感激。
“张氏，看你们现在日子过得这么好，我也不知道该说当初给你那一纸休书到底做的对不对。不过大牛兄弟在那个家中生活得并不好，回去我就将他们也分出来，以后还要你多多照顾他们。”
“这……”
张氏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拿出五十两银子，还给自己惹来这样一场麻烦。
张氏在那个家中生活了十多年，自然明白刘老秀才话里的意思，也很关心大牛兄弟以后的生活。只是她一个被休弃的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已经够让人非议了，这若是身边再带着大牛兄弟，只怕还会让他们受到自己的连累。
“干娘，刘爷爷都这么说了，你就同意吧！”顾紫蒨微笑劝说道：“等来年开春我们要将店铺重新开起来还需要很多人手。有他在我们也能放心不是？”
“可是……”
张氏犹豫的话还没说完，刘老秀才就开口打断道：“我也知道让大牛兄弟跟着你是有些为难了，可是他们从小长在山里，除了打猎什么都不会，杨氏又是那样小气的性格，我是怕他们继续住在山里连媳妇都娶不上。
不过你也不用为他们操心太多，以后他们过得好不好，都看他们自己的努力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而是我的名声并不好……”张氏为难的解释道。
听到张氏这话，刘老秀才心里更加愧疚，当初都是他耳根子软，这才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如果你愿意，现在我就做主，将你们重新接回刘家……”
“不要……”
刘老秀才的话还没说完，小石头就用力拉着张氏的手，祈求道：“娘，我们不要回去好不好？回去了我就不能再上学堂读书，姐姐也没办法和丫丫一起学字，你赚的钱还都要被奶奶和大伯母抢去，我们还会吃不饱，也没新衣服穿……娘，我们不回去好不好？”
张氏对现在的生活可是非常满意的，就算小石头不说，她也不会选择再回刘家。
看着刘老秀才因为小石头这些话脸色越发不自然，张氏揉着小石头的头，正要为刘家那些人说两句好话的时候，刘老秀才却先开口了。
“你们不愿回去那就继续留在这里，不过小石头他们毕竟是刘家的孩子，你要带他们离开的话……”还请告诉我一声……
后面这句话刘老秀才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觉得自己一家已经对不起眼前这对母子，哪里还好意思让他再照顾大牛兄弟？
“这里很好，除非小石头娶亲有了自己的家，不然我们暂时不会离开。”明白刘老秀才未出口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张氏认真保证道。
当年是她不顾家人反对一意孤行要嫁到刘家，现在自然也不会再回去找他们。现在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将小石头培养成才，看着他和妮子都有自己的家。
“以前是刘家对不起你们……”
面对刘老秀才愧疚的目光，张氏抿了抿唇，认真道：“都是一家人，没谁对不起谁。当年若不是家里拿出所有银子给孩子他爹进京赶考，大嫂也不会心存不满。后来大哥受伤又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这才保住一条命。
我也是做母亲的，平心而论，如果一家人的生计都压在小石头身上，我说不定也会像大嫂那般不计一切积攒钱财。说到底她也是穷怕了，想要自己最在乎的人生活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