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忱闻言沉默了。
气氛一时间陷入死一样的冷寂，叶璃感觉呼吸有点困难，刚想开口，那人便道：“在家里谈吧。”
“……”
她似乎笑了一下，“家？我的家在法国，可不在这里。”
话落，江亦忱有瞬间的僵硬，许久才苦涩道：“璃璃，你对我一定要这样无情吗？”
无情？叶璃差点冷笑出声，究竟是谁对谁无情？那样的折磨，让她至今还恐惧着，从身体到心理皆是千疮百孔。要不是有团子在，简直不敢想象自己最后会变成什么鬼样子！一阙不振？亦或就此堕落？
不管是怎样的结局都是令她厌恶的，而将自己差点逼成那样的人竟然还有脸口口声声说“你一定要这样无情吗？”
多么可笑。
“江亦忱，”她说，“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感情。”
“……”
什么是连呼吸都会痛？
这就是。
江亦忱紧紧攥着胸口的衣领，感受到骤然急促的呼吸觉得心都要一碎再碎了。
“璃璃……”他哀求似的开口，“你究竟要怎样才会原谅我？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会去做——”
“那就乖乖离婚。”
声音戛然而止。
叶璃冷笑：“呵，怎么？你不是只要我说出来，你就一定会去做么？”眼角含着轻蔑，“虚伪。”
“……璃璃，唯独这个，唯独这个绝对不行！”
那边，男人的眼眸泛起些微的猩红之色，绝境困兽般暴戾地想要毁灭一切却又顾忌着手心的珍宝，最后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的声音似悲似笑，“我要是签下了离婚协议，这世上我们之间的最后一丝联系也没有了。我怎么能忍受和你毫无关系？连死后都各葬一方？所以我死也不会签的！”
叶璃冷冷地听着，忽然红唇轻启：“那你就去死吧。”
轻得像羽毛飘落的话却有千钧之重。
这样近乎恶毒的话本不该是她能说出口的，但这四年的磨砺，即使后台强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反而从某种角度上带给她的压力可以说是更大。
她早就练就了钢铁一样的心肠，不会再如曾今那般空有能力却软弱不堪，自投罗网，最后落得禁脔一样的下场。
江亦忱似乎不敢相信这是叶璃说出来的话，愣愣道：“……璃璃？”
“你没听错，江亦忱。”
她眉眼寒霜，“你已经让我厌恶到哪怕以死相逼也要离婚的地步。不过，你死了我从法律上就是丧偶，结果虽然稍有改动但也可以接受。”
爱之深，恨之切。
曾今有多爱，如今就有多恨。她不会出手报仇，刀一般狠毒的话却是可以说说的……
可真的不会报复吗？诛心的话张口就来，或许内心深处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急需发泄的愤懑与失望。
“叶璃！”
“那个叶璃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人是莫璃·特尔克！”
江亦忱嗓音嘶哑：“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别这样……”哪怕是恨，也不要抛弃他。
“够了，多说无益，明天我们当面谈。”
说完，便挂了电话。
她怕再说下去，自己会失控。这种情绪不能自控的糟糕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叶璃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收紧，没关系，很快就要结束了。
A市，连带着那个名字都会被她尘封在记忆的最深处。
这时，电话再次响起，她以为是江亦忱打过来的，于是看也不看便挂了，那人却契而不舍地打来，她烦躁地看向屏幕——表情一下子柔和下来。
清了清嗓子，接起：“团子。”
“妈咪！”那头一下子传来脆生生的，带着笑的声音，“你到了吗？”
“嗯，我刚到。”
“我想妈咪啦！”
叶璃周身的戾气肉眼可见地消散了，“妈咪也想团子呀。”
“那我来看妈咪好不好呀？”
“……”话题怎么跳得这么快？她失笑，“我才走一天。”
“和我来看妈咪有什么冲突吗？”
……似乎没有？叶璃眨巴眨巴眼，“哦，没有。”
“那我和乔诺舅舅明天就——”
“不行。”
那头的人一下子就蔫了，随即又重振旗鼓道：“可是妈咪也想我了呀。”
“人小鬼大。”叶璃笑骂，顿了顿，忽然问，“乔诺舅舅是不是在你身边？”
团子闻言无辜地冲对面的人眨眨眼，大大的眼睛蒙上一层雾气，使黑亮的瞳孔有些看不清，但因为阅历的关系，眼角深处的狡黠和灵动却没有藏住。
他糯糯道：“没有呀。”
“妈咪想团子了，那团子来看你好不好嘛？”
叶璃老神在在的：“哦，不好。”
团子难得吃瘪，直接气成河豚。看着对面笑意愈深的乔诺舅舅，在心里哼了声，笑笑笑，你就笑吧！早晚妈咪跟别人跑了！
忽然，乔诺伸手拿过手机，只听对面的人刚好道：“团子，悄悄告诉妈咪，是不是乔诺舅舅在撺掇你过来？”
“……”
叶璃纳闷地看着手机，怎么没声了？还想再说，却听到那头清脆带笑的声音：“好啊璃，原来背后是这么说我的。”
“……”哦豁，被当事人抓包了。她干咳一声，“没有的事， 只是随口问问。对了，爸爸最近在干嘛呢？”
“别转移话题。”
“……没有，你想多了。”
这坦荡荡的，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吧，嗯。
……
一夜无梦。
叶璃调整好了时差，中午起身和沈歆湉胡之宁还有伯父伯母一起吃了午饭。
中途，伯父开口：“虽然我们沈家大不如前，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大不如前属实夸张了。现在沈家有沈歆湉撑着，后者还站着个胡之宁，江氏也不再针对甚至有意无意地开后门。几年下来，也算是缓过来了。
“是啊是啊，璃璃你可别跟我们客气！”
叶璃放下筷子，沉吟片刻，“既然如此，那就请伯父为我找一个精通离婚法的律师吧。我的律师团队来自法国，有些事情还需要和这边咨询一下。”
伯父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道：“好，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