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出了宫,马车平稳的往摄政王府赶去。
锦囊里的是什么呢,王平犹豫着打开了锦囊,一张折好的书信放于其中。
“世子爷,王府到了!”小厮提醒道。
摄政王府与皇宫离得近,信中内容不多,故而马车一停,恰好信的内容便看完了,王平慎重贴身放好。
马车外,小厮未得到回应,又喊了一声:“世子爷,到王府了!”
王平掀开帘子,看了眼摄政王府的牌匾又垂下了眼睑。
“调头,去我三姨夫府上。”王平放下帘子,又吩咐道,“顺路买点东西!”
小厮应是,催马调头往户部侍郎府方向去了。
“世子爷怎么有空来我这寒舍?”户部侍郎徐羡之阴阳怪气的问道。
正值黄昏,王平上门拜访,刚巧赶上户部侍郎一家正在吃饭。
“你这是什么话?”徐夫人瞪了徐羡之一眼,又转身笑迎王平,“世子可曾用饭?”
“未曾,冒昧前来,是侄儿的不对,还望姨夫姨母见谅!”王平仿佛没听出徐羡之语气的不善般,笑着回道。
都说阿玛与三姨夫不和,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身感受到,思及此,王平脸上的笑又深了几分。
伸手不打笑脸人,徐羡之冷哼了一声:“既然没吃,那便坐下一起吧!”
王平吩咐小厮递上见面礼,这才坐下。
食不言寝不语,一桌人沉默着吃完饭。
徐羡之喝着茶,也不看王平。
一桌人就这么干坐着,徐夫人笑着打破了沉寂。
“世子,王妃近来身体可还好?”
“额娘尚可,劳姨母挂心!”王平回道。
徐夫人正要又问,徐羡之冷哼了一声看向王平:“世子爷所为何事,直言便是!何必耗这时间来互相寒暄!”
自徐羡之就任户部侍郎以来,两家关系愈发僵硬了。
说到这就不免提及上一任户部侍郎顾庆元,他被其女淑妃顾嫣然所害,被查出了往日种种罪行,一家子人都未能幸免。
随后,他徐羡之托摄政王的福,又为人素来清廉正直,故而接替这户部侍郎之位。
他在其位谋其政,与摄政王多次意见不合,这才闹僵了两家的关系。
“哈哈哈……”王平大笑,复又开口,“徐侍郎不妨单独一叙!”
徐夫人一听,脸色一变。都以官位相称了,事态严重至此了?
倒是徐侍郎,他反而卸下了冷脸,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就书房去!世子爷请!”他正要抬脚却又停下。
“回房歇息去吧!”
徐羡之低头看了看扯着他衣襟的徐夫人,拍了拍她表示安慰。
书房里,徐羡之关好门进来。
王平从怀里掏出一封密诏递给他。
徐羡之一手接过,几行字反复看了好几遍,这才递还给了王平。
“这是真的?”他看着王平,有些怀疑密诏的真假。
“是,本官今日才上任,特此来拜访徐侍郎!”王平含笑回道。
“哼,官腔都摆上了!”徐羡之冷笑了一声。
王平回之一笑,没有说话。
“你阿玛还不知道吧!”徐羡之突然问。
肯定不知道,若是知道,肯定要打断这小子的腿!
果然,只见王平正了正色,低声回道:“陛下吩咐,此事目前只能让徐侍郎你知道!陛下还说,侍郎是个明理的人,会好好协助我办这个差事的!”
“这是自然!”徐羡之语气缓和道。
他一向知道谁才是一国之主,他效忠的也一直如此!
身份已经亮明了,王平松了一口气,将锦囊中需要告知徐羡之的部分也一一与他分说。
二人一直在书房待到了半夜。
皇宫里,一个消息随着夜色也逐渐传开了来。
“听说了么,皇后娘娘将自己的嫁妆全数捐了出去,做救济灾民之用。”一个小宫女问其余几个宫女。
“切,这有什么,我还听说良妃娘娘也跟着捐了!”另一个宫女不屑道。
她顿了顿,见宫女们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这才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还听说,皇上夸皇后心系天下,当得母仪天下之位呢,然后良妃也顺带着得了赏赐,今儿个晚上还得了皇上留宿她的长乐宫呢!”
宫女说的神采飞扬,仿佛她就是那长乐宫里沾了光的宫人。
“采荷,你在外说什么呢,进来说!”
宫里面传来声音,喊得正是那位说的最欢的宫女。
宫女脸色一变,慢吞吞的进了里面。
“娘娘,奴婢……”宫女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一夜,各宫里都是这样的例子。
捐嫁妆就能得到皇上的留宿么?众妃嫔心里带着肯定的渴望默默问道。
而无数的人因为这一消息失眠,当然这并不包括流言提及的皇后和良妃。
苏孟瑶则敢怒不敢言地待在偏殿,在满腔对抢了她正殿的慕容安的控诉中进入了梦乡。
而景殊,她这一夜睡得很早,她满怀期待的第二天就在她甜甜的梦中向她走来。
一大早,凤栖宫就来了一群妃嫔们,打着请安的名号,明里暗里的问着灾情,灾民,当然更多的关注的是良妃。
苏孟瑶一脸倦意,并没有往日的容光焕发。她懒懒的靠坐在椅子上,不住的打着哈欠。
底下坐着的每一位妃嫔都在假装不经意的打量这这位昨夜得了皇上留宿的女人,然后在注意到她时不时扶腰后,害羞的偏过头去偷笑。
景殊看着底下的情形不由偷笑,这群嫔妃请完安都舍不得走,那就怪不得她了。
她咳嗽了一声,女人们收起眼神看她。
“众位妹妹们想来也是听说了,南方几省的洪水凶猛,灾情严重。本宫不忍百姓们受此磨难,昨日捐出了本宫的全部嫁妆。”
“皇后娘娘真是心系天下,妹妹佩服!”贤妃含笑道。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道。
景殊笑着接下奉承:“今日呢,借着机会,本宫还想做一件事!”
来了来了,众人心里暗道,正事要来了!
“本宫一人之力终究有限,想问问众位妹妹有何想法呢?”
话音刚落,便有人接上了话。
“臣妾愿奉上臣妾所有嫁妆,以慰灾民!”
一人开了口,余下妃子们也不忍落后。
“臣妾愿奉上所有嫁妆,另加五百石粮食”
“臣妾另加八百石粮食!”
“臣妾一千石粮食!”
苏孟瑶看着这宛如拍卖会的热闹场景,与高座的景殊相视一笑。
这些女人哟,被骗了还不自知,真可怜!
与此同时,朝堂上,又是另一番场面。
朝臣们几个围成一团,商量着,偶尔还问问抱入其他团的相识。
摄政王今日依旧没来,不过他的位置上已经站着人了。
这人乃是今日早朝新封的进士——王平。
这位摄政王府的世子爷今日出尽了风头,当然这还得从早朝开始时讲起。
今日的早朝上,一向苦着脸的户部侍郎徐羡之难得的笑着上了朝,还在即将退朝之际,呈上了一封奏折。
“陛下,臣有本奏!”徐羡之上前跪拜。
“准奏!”慕容安笑眯眯看着底下。
众朝臣不明所以,但这二人的反常让他们隐隐有些不安,姑且听他说着。
“臣听闻今南方数省,河提损坏,洪水肆虐,冲垮田地及百姓住所无数,千千万百姓因此流连失所,故恳请陛下拨款发粮,以救济受此天灾的百姓!”
“朕不是说过国库空虚么?这还是你跟朕说的!”慕容安脸色一沉。
徐羡之再拜。
“是是是,这是老臣说的,但……”他哽咽着声音,继续说道,“但百姓们等不及了,臣替他们恳请陛下救助!”
徐羡之低着头,也不知道是真哭还是假哭,但还是有朝臣偷偷扬了扬手,躲在宽大的衣袖下偷笑着他。
“这个老家伙,是摄政王派来逼陛下决策的吧!”有人低声跟一旁人说道。
“谁知道呢,他不是一向不屑与摄政王为伍!”
底下群臣议论纷纷,徐羡之隐隐还在发出呜咽的声音,龙椅上坐着的慕容安黑沉着脸色没有再开口。
渐渐的,群臣也不敢再说话,殿内只徐羡之悲戚的哭声还在回响着。
一刻钟后,殿外有人传话。
“启禀陛下,世子爷求见!”
群臣好奇探头,这时候是谁上来触皇上的霉头呢?
“宣!”
随后一个修长的身形迈步来到了众人面前。
竟然是摄政王之子王平。
这是又来了一个逼皇上的么?中立的群臣心想。
世子爷是得了什么吩咐么?摄政王一党心想。
而他们没看见,原本阴沉着脸的皇上此时正偷偷勾起了嘴角,地上的徐羡之也悄悄抬起了头,露出张没有丝毫哭过的痕迹的脸。
“王平你此来所为何事?”慕容安打破沉闷问。
众人这才回神站好。
“启禀陛下,王平听闻南方无数百姓受洪水所迫,颠沛流离,无故丧命心痛不已,故主动前来捐款救人。”
“哦?”
像是一下子得了倚仗,慕容安脸色好转,偏头看向起身的徐羡之,“徐侍郎当前情况如何?”
“启禀陛下,国库里存银不足五十万两,临省无粮可调!若是要度过这次灾难,需两百万两!”
慕容安又沉了下来。
摄政王一党将皇上的脸色看在眼里,这个傻皇帝,看来又要自取其辱了!世子爷果然是王爷吩咐过来的。
“王平,那你能捐款几何?”慕容安有气无力的问道,声音里还带着几分丧气。
“草民,能捐款二十万两!”
王平话音一落,群臣一阵唏嘘。
这个王平是专程过来解皇帝围的么?
这个问题很显然他们得不到答案,但皇帝的围肯定是他解了。
“哈哈哈……”上面坐着的皇帝,龙心大悦,大笑起来。
还是一旁的元盛提醒,这才缓了过来。
“王平此举甚得朕心!”皇帝又笑了笑,“当赏!”
于是,就在群臣还未从二十万两中缓过来时,一道圣旨便颁布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世子王平,心系深陷灾苦的千万百姓……捐款二十万两,故为嘉奖其君子品行,授予进士出身,钦此!”
“臣接旨!”王平接过圣旨。
众大臣俱惊。
捐钱等于赏官位?
是这样么?
大臣们摇摆不定,一时间凑成团,互相商量着。
要知道当今临渊国奉行的是“荫补制”,即官吏退休后,可举荐一名嫡亲入朝为官,高级退休官员子弟一般可以授予进士出身,中低级官员的子弟则授予“诸科”功名。
朝中大臣们,尤其是京中的大臣们,多数是三四个儿子的,有的甚至是祖父在朝为官,如此这荫补的只是一名,自然是不够用的。科举考试又愈发困难了,进士难求。
如此情形下,居然有一个人因为捐款二十万两授予了进士出身。这让大臣们如此不激动,如此能冷静下来。
故而这议政的朝堂,一下子就成了商讨此事的好地方,当然其中还有皇帝一向懦弱无能,存在感极低的原因。
朝堂乱哄哄的,王平拿着圣旨跟徐羡之闲聊着,而慕容安一脸笑意看着他们闹腾。
他们心乱了,一切就好办了。
“皇上,沙漏满了!”元盛指了指一旁计时的沙漏提醒慕容安,时间到了。
“众位大人……”元盛打断了大臣们的讨论,“陛下乏了!”
这是在要退朝了!大臣们心下一惊,方才都讨论的面红耳赤哪顾得时间,这下怎么办,捐还是不捐呢?
他们互相观察着,希望能得到一个答案。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臣愿捐十万两,以慰受灾百姓!”
是徐羡之!
这个老家伙,居然抢了先机!
不行,得跟上!
“臣愿捐十二万两,以慰受灾百姓!”
“臣愿捐十五万两,以慰受灾百姓!”
“臣愿捐二十万两,以慰受灾百姓!”
朝臣的声音不绝于耳,这是慕容安第一次觉得,这些有些聒噪的声音是如此的悦耳。都争吧,争吧,争出来是个什么可就保不准了!
又过了一刻钟,慕容安才缓缓开了口:“徐侍郎深明大义,赐其子等同进士出身。”
朝堂陷入了一阵沉静。
“其余的往王平王进士那儿登记去吧!退朝!”慕容安起身。
“退朝!”元盛喊道。
王平忙掏出一个簿子递给了围住他的臣子们。
一人直接抢了过去,匆忙打开,甚至来不及看一眼簿子的名字。
徐羡之递上笔,那人就赶紧记下了自己的名字,银两数目。
而后一个接一个的人涌了上来。
后宫情况与此不相上下,
数日后,灾情得以控制,灾民安置得当,慕容安明君之说流传甚广,皇后娘娘天人之说愈发传奇。
同时,那日捐款的大臣妃子们皆因此获得了一块牌匾,上书“深明大义”。
王平王进士的官职也揭露于众人眼前,乃追缴国库欠款大臣。
大臣们一时叫苦不迭,哭穷的有之,喊冤的有之,但真正冤和穷的未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