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早朝仍是照常上着,但朝臣们对于慕容安这位曾经的傀儡皇帝的态度却发生了极大的改变,政事也开始被大臣们提了上来。
虽然为了处理这些事,慕容安不得不宵衣旰食,但他却觉得很踏实自在。与这产生鲜明对比的就是景殊的态度,她整日心心念念的是那个会陪她逗笑取乐的萧逸情,这真是让他觉得不安和忐忑。
而这些都被贴身伺候着皇帝的元盛看在眼里。
“陛下,此次洪水灾害得益于群臣和后宫嫔妃们的慷慨解囊,此乃大喜之事!”元盛抬头瞧了瞧慕容安,见皇帝颇有兴趣,他接着说道:“这番大喜之事,
何不举办一场庆功宴,一起庆祝一番呢?”
是了,慕容安勾了勾嘴角,显然对这个建议很是满意。
“那便办吧!”他按捺住心情说道。
庆功宴上总会有新奇玩意儿了吧,还能与景殊光明正大一起待一会儿,甚好甚好!
“不过庆功宴这由头还是不够好!”慕容安摇了摇头。
元盛立即会意,虽说却是赈灾顺利是件好事,但打着庆功的名号,不免让那些被坑着还回了国库欠款的大臣们心里不舒服。
现在是腊月了,冰天雪地,元盛计上心头。
“陛下,何妨设一个品梅宴呢?这样大臣妃子都可以各得其乐,同时他们也不会被庆功二字扫了兴致!”
“好,你吩咐下去吧!”慕容安点了点头。
于是,一场品梅宴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腊月初八,恰逢大雪,群臣与慕容安于雪中赏了那开得极其艳丽的红梅,而后于殿内饮酒赏乐。
王平素来不习惯与这帮大臣们待在一起,听着他们在席间不时阿谀奉承皇帝,不时又挤兑了旁人,他只觉得甚是烦闷,故而借着不胜酒力退了出来。
御花园内,那雪仍是簌簌往下落着,王平看着那沾着细雪的腊梅竟是失了神。
突然,有什么蹭了他的斗篷一下。他低头,竟然是一只白虎。
宫里何时有的白虎?他怔住眼瞧它。
只见那白虎抖了抖身子,露出原本的金黄皮毛。
原来还是三花呀!王平不由失笑,他大概是醉了。
“吼!”三花低沉的叫着,仿佛是要跟他说些什么。
王平挑了挑眉,晕乎乎的回忆着师父所教授的内容,以此来思明三花的意思。
他正想着,三花却蹭了几下,在这越下越大的茫茫大雪中跑掉了。
“三花,你等等我!”王平踉跄着追了上去,“你是要带我去哪么?”
三花头也不回地跑着,王平远远缀在它身后。因平时也是这般追着它,又加之此时大雪铺地,脚印指引,王平一直没有跟丢,径自跟随着三花来到了后宫里妃嫔们此次宴会聚齐的探梅小筑附近。
一路上,王平撞见了不少宫女太监们,若是别的外男这般乱跑,早就被逐了出去。因王平是熟面孔,又得皇上皇后赏识,竟也无人敢阻拦。
于是,王平就这么追着三花来到了一处殿内。
这殿名为翊坤宫,原是已故太妃的住处,因地处偏僻,故无人居住。
这翊坤宫是何人的住处,王平自然不知道,但这殿未曾悬灯,想来已是无人居住。三花来的是翊坤宫的正门,地上除了这虎爪留下的印子并无其他痕迹。
既是无人,也算不得失礼冒犯,思及此,王平便跟了进去。
步入正殿,果然是一副久无人住的衰败景象。
突然,那正对着偏门的侧殿内有灯光闪烁,隐隐有人声传入耳中。
是谁呢,又悄悄从偏门溜进来意欲何为呢?
王平轻轻挪步而去,戳开窗纸,一个女子身着里衣在灯旁立着。他正想着非礼勿视,就被一声尖叫吓得撞上了窗户。
“啊,快来人呀!非礼啦,非礼啦!”偏门外的宫女大声喊闹着。
王平揉了揉撞得晕乎乎的脑袋,再回过神来,一个女子正从里屋出来,大步向他走来。
那女子虽是生的容貌秀丽,但一举一动都透着男人的坦率大方。
见她站定在身前,王平正了正衣冠,施礼道:“无意冒犯,王平适才多有得罪了!”
上官婉儿看着这个连她眼睛都不敢直视的紫袍男子,不由心情大好。她随意摆了摆手:“公子本是无意,哪有什么得罪!”
紫袍男子王平抬起头,露出一双泼墨般的黑眸,这眸子如星子般闪烁着,像是在说怎么会如此轻易的放过了他!
偏殿旁有树,生的枝繁叶茂,这树的枝干投下阴影,宛如一张黑色的面纱,附在了王平脸上,只余下这双星眸在外。
上官婉儿被这眸子吸引,更是好奇这男子的庐山真面目,于是她直接大步上前拉住了男子的衣袖,欲将他这层面纱揭下。
王平哪见过这么生猛的女子,一上来就要拽住人,他吓得连连后退,嘴里还不住喊着。
“这位小姐,男女授受不亲,莫要失礼了,莫要失礼啊!”
上官婉儿见惊着了对方,不禁失笑。又见他后退了数步,露出了完整的脸,不由怔楞在了原地。
那男子面如冠玉,端的是剑眉星目,配上这略显惊慌的表情,更显出了几分楚楚动人的味道。
她家哥哥们各个身形魁梧,形容硬朗,她还从未见过如此的男子,一时间她只觉得心动不已。
这厢两人正对立着,偏门外,宫女的叫喊引来了侍卫和附近的宫女太监及探梅小筑里的些许妃嫔们。
他们听见宫女的喊叫,匆匆赶来,以为会见到一番不堪入目,羞于见人的场面。
然而从偏门往里望去,只望见了一男一女痴痴站着,他们隔着恰当的距离,且都衣冠整齐,甚至二人郎才女貌,这场面哪里算的上不堪入目,明明是美的像是一幅画似的。
“采荷,你瞎叫什么?”赶来的贤妃训斥道。
采荷看着那二人,懊恼的跺了跺脚,怎么会变成这样?
“娘娘问你话呢?”贤妃旁边的采莲提醒道。
采荷像是被她这提醒吓了一跳,犹犹豫豫的开了口:“我……我刚才看见……”
突然一道清丽的声音打断了她。
“你方才看见有人在行不轨之事是么?”
采荷颤抖着抬起了头,见是上官婉儿,以为她是要追究王平的罪责的,忙点了点头。
“是的,奴婢看见王进士在偷看上官小姐更衣!”
原来还是有热闹看的,好事跑过来的宫女心里想到。
只是她以为的官家小姐哭诉着治登徒子罪的一幕却是没有发生。
只见那上官婉儿面上没有丝毫委屈,被人轻薄了样子。
“大胆奴婢!谁给你的胆子来败坏本小姐和世子爷的清誉的?”她大声指责道。
王平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愈发迷糊了,他本就有些醉了,现在的情形更是让他难能清醒,这位小姐怎么会替自己说话呢?虽是不明,他还是谨言慎行,姑且作壁上观。
“我……”采荷一时急的讲不出话来,她说的不是事实么,为何还被这般指责?
上官婉儿看着这宫女被逼得竟是要哭了出来,面不改色。她素来学的是乘胜追击,不击败敌人怎会停手!
她冷笑一声,继续追问:“你说你看到王进士偷看本小姐更衣,那本小姐便是要问你,这偏门对着是闭着的这扇窗户,是站在这附近的王进士,怎么你一个站在门外的人,还能透过窗户,看见门窗皆闭的偏殿里正在更衣的本小姐呢?”
采荷瑟缩着没有说话。
“呵,莫非你是有双非比寻常的眼睛,能瞧见这么远的东西?”
采荷依旧没有答话,直接晕倒在地了。
不过这问得本就不需要答案,答案在围观的人心里就已经足够了。
贤妃深深的看了这心思缜密的上官婉儿一眼,心知这场闹剧已经收场了!还有地方可以利用么?她审视着偏殿里的人和物。
“这是怎么了?”
景殊带着青碧款款走来,她一眼便瞧见了殿里穿着紫袍的王平,随后立即移开了视线。
“贤妃妹妹,酒煮好了,走吧,一同来尝尝!”她装作没看见般,拉着贤妃回探梅小筑。
看来这是要直接忽略此事了,皇后的徒弟,她肯定会护着,贤妃恨恨的暗自咬牙,但面上却是不显。
“好啊,听说这酒最是适合这时候喝!”她微微一笑任由景殊带着回了探梅小筑。
上官婉儿也笑了起来,拉上被解了围的王平,边疾步跟上边喊道:“皇后娘娘等等,留些酒我们尝尝!”
围观的众人失笑看着几人离去,随后也各自散去了。
转眼间,只余下采莲和地上装晕的采荷。
“起来吧,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采莲一脚踹上了正眯着眼观望的采荷。
采荷在这雪地里躺着,只觉得浑身都失去了知觉,这一踹让她从麻木中醒过神来。
她连忙起身抱住采莲的脚求饶:“姐姐救我,救我呀!”
“你别怕,很快就会没事的!”
采莲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只是白茫茫天地里,她眼中透出的阴狠甚是刺人,可惜低头哭诉的采荷什么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