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整个方侯府寂静一片,唯有方景颜的院落内还是烛光通明。透过纸窗看去,却发觉这影子不止一两个,而是一群人。
方老太太、方夫人与她们的随从丫鬟们不知道在这间屋子里待了多久。
此时,方景颜面上已经没了起初生气惧恨的样子,而是一副在等着好戏发生的模样。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方景颜猛地抓住方老太太的手。
“奶奶,可是她离的那么远,您怎么让她来呢。”
方老太太安慰的拍了拍方景颜的手,面上满是笑意,胸有成竹。
“放心吧,丫头。奶奶既然都出了这样的主意,便有的是办法。叫她过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不过,更重要的是,要仰仗你父亲啊,看他如何对皇上说才是了。”
听闻方老太太的话,方景颜立即喜笑颜开,虽然父亲刚刚的态度已经表明,他不想对付方景殊,毕竟是自己的恩人,怎样都残存三分薄面。可是,若是方景殊与方景颜同时发难呢,方二老爷必然是会选择方景颜。
方景殊,这次,我一定把你伤害我的,连本带利的讨要回来!
“好了,娘,颜儿,时间也不早了,我们都快歇息吧。等会儿估计你爹又要好一同数落我呢。”方夫人叹了口气,说道。但言语中却没有一丝一毫害怕的意思。
“好,你们快去吧。”方景颜心事已了,挥了挥手。
方老太太与方夫人走后,方景颜并未直接上床就寝,而是端坐在铜镜前。镜中的女子美则美矣,却是少了眸中的灵气。此时,白色的纱布缠绕在她的脖颈处,分外惹人注目。
方景颜悄然附上手,眼神随着手上的动作变得凌厉。方景殊,如今你是临渊国的皇后又如何。曾经不过是她方景颜手中任意摆弄的玩偶罢了,就算你登高了,也别想摆脱这样的命运!
木质的雕刻花门被悄然打开,方夫人先是张望了一下,没有烛光,也没有仆人。轻轻松了一口气,看来免得与他交谈了。
只是未想到,自己刚松了口气,一道低沉的声音就传来了。
“怎么,还记着回来?不和你那宝贝女儿彻夜深聊了?”
“老爷,你怎么还没睡。”方太太在黑暗中皱了皱眉头,所答非所问。
凭借着对着房间的熟悉程度和微微透露的月光,方太太才走到了床榻的位置,上了床。想要去靠近方二老爷。
只是,方二老爷完全不吃这一套,他猛然起身,板住方夫人的肩膀。黑暗中他的目光凌厉的如同刀光一般,只是,眸中的情愫却全然是心疼。
“颜儿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方二老爷愤恨的说。
他在这家里,看似是一家之主,可所有的大事小事却全被他母亲拿捏着。这方侯府虽然是姓方,却不如改了名字去。方家自从他大哥大嫂去世后,就变得乌烟瘴气。他心中虽然有正义,可奈何没有本事,只能任由方家越来越乱。
“老爷,您可知道您在说什么。颜儿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外人,这样呵斥我呢!”方夫人看方二老爷这般模样,也委屈的不行,当即掉下了眼泪。
按理说,平时方夫人这样子,方二老爷早就不再理论,只顾着去哄方夫人了。但今日他却是像杠上了一般,依然不依不饶。
“外人!方景殊是这方侯府的嫡女!是战神方将军的女儿!曾经苍穹的公主!当今临渊的皇后!你说,她是外人?!”方二老爷咆哮道。他不明白怎么这些女人就被眼前的利益熏昏了头脑,明明是她们的错,又为何对方景殊不依不饶。
“是!她是!可是她有过哪些优待吗!她不过是个早死了爹娘的贵胎贱命罢了!还有,她上次回来,在我们府中消失不见,跟个鬼一般,你说她真的没有问题吗!方景殊……”方夫人还想争辩,却被“啪”地一声打断了。
方二老爷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面前的人,自己也是不敢置信,他与方夫人这么些年,都是相敬如宾,更别说动手了。以往他对方夫人的不满行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是今日不知怎么了,却也没法管控自己的情绪。
“你打我?你居然打我?”方夫人当即泪流不止,一遍遍质问着。
方二老爷看着眼前的女人,先是愧疚,后面,却是无奈。他们二人明明是两情相悦,当时这桩婚事让多少人羡慕,可如今,她入了方侯府的泥潭,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为了在侯府生存,她的心计越来越深,善念慢慢泯灭。当初清澈如同溪水般的人,已然变成了一滩污泥。
似乎是看到了方二老爷眸中的失望,方夫人渐渐冷静下来。下了床,拿帕子擦干了自己脸上的泪痕。时间是治愈一切的,也是摧毁一切的。当初的美好不复存在,如今,她只能凭借着对方景颜的爱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
他与自己不和,还有方景颜。
没有一句解释,也没有等来方二老爷的一声道歉。方夫人静静朝着房门方向走去,越是迈出一步,心就越凉了一分。
来到了方景颜的院落,方夫人却是许久都没有进去。似乎是想了很久,无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与此同时,方二老爷也是同样的情境……
翌日清晨,景殊一大早就在嘤咛中醒来了。刚刚一睁开眼,鼻子就觉得不舒畅。
听到身旁的动静,慕容安也醒了过来。看到景殊面上的神情极其不自然,便连忙问道,“景殊,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帕……帕子。”景殊微微张口,语气却非常奇怪,声音沙哑了一个度。
听到景殊的要求,慕容安连忙起身,翻身下榻,给景殊取了帕子。
景殊赶忙接过帕子,掩住自己的口鼻,当即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她这一个喷嚏是舒畅多了,可慕容安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不过,不是因为景殊的举止,而是自己心里担心。
“怎么感染风寒了。”慕容安坐在景殊的身旁。看着景殊将帕子拿下来,擦了擦鼻子,又皱了皱鼻头的模样,甚是心疼。
“可能就是不适应吧。”景殊耸了耸肩,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虽说她身子骨好,没生过什么大病。但感染风寒不是很正常的吗,过上个十来天就痊愈了。
方侯府真是个鬼地方啊,她在临渊国呆了那么久,也没见有什么不适的。这来到方侯府才两天,就生病了。看来自己和方侯府真的是八字不和啊。
“今日我们就不要去皇宫了。你在这侯府好好休息,我让青碧去找大夫过来。”慕容安说道。
“怎么不用去啦?去吧去吧。”景殊一听这话,来了精神,她之前在苍穹国待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过这苍穹皇帝到底长什么样子,还被他稀里糊涂的嫁到了临渊国。对这人好奇的不得了,才刚有机会能见到,怎么就能这么推迟了呢。
慕容安看到景殊这幅忽然来了精神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她是什么心思。笑着摇了摇头,“殊儿。身子重要。你现在生病,就不要奔波劳累,和他们客套了。而且,患病面见圣上也是不恭。我差人说一声就好。”
景殊听了慕容安的话,沮丧的点了点头。也倒不是因为今日去不了而难过,而是看慕容安这样子,估计她是这一段时间内都很难出去了。这慕容安,真当自己是个孩子呢。什么事情都小心嘱咐,生怕自己出个幺蛾子。
若是之前的景殊,说不定还真的生活不能自理,但是现在她早都不是了呀。
“青碧,你去在城中问问哪个是最好的大夫,叫来给殊儿看病。黑影,你带着我的令牌去皇宫,告诉苍穹皇帝,景殊身体抱恙,恐惊扰圣上,过上些时日再去。”慕容安看向门外,吩咐道。
“是。”齐齐的两道声音同时落下,而后就是窸窣飞快的脚步声。
床榻上的景殊无奈的看着慕容安好看的侧脸。霸道、固执,却对自己爱的如此死心塌地。这样的男人估计是很难再遇到了吧。她何其有幸,能与慕容安同床共枕,又何其不幸,这样的幸福终究有期限。
景殊心中触动,自己也未发觉,就掉下两行清泪。最近的泪点真是越来越低了呢。也不知自己是在慢慢变得坚强,还是被慕容安保护的越来越脆弱。
而慕容安转头,正好看到景殊梨花带雨的这一幕,他以为是景殊身子不适才这样的。当即伸出手替景殊擦拭掉两行清泪,眼中满是疼惜与担忧。
“殊儿别哭,等会大夫来了就好了。”
景殊未曾言语,只是目光怔怔的看着慕容安,如今真的是看一眼就少一眼了。她又怎么能做到移开目光呢。
“放心吧,没事的。”景殊勉强扯出一个笑意。
眼前的人让她如同孩童一般,可自己却终究要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