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苍穹较比于临渊靠东,近海,秋意中还夹杂了刺骨的潮冷。
走到了方侯府的门前,景殊不自觉打了一个冷颤。抬眸看向大门中央高高挂着的匾额,“方侯府”三个字赫然呈现在眼前。且记得这是先皇的亲笔题字,本是要写成“将军府”的,可父母早已战死,只能便宜了剩余的他人,自己爹爹的弟弟,被封了侯爷,定了爹爹的功名利禄,才有了方侯府的今天。
思及此,景殊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
这方家人,吃穿用度,哪个离得了当年爹娘的作为。事后,却是翻脸不认人了。
看着景殊暗自神伤,慕容安悄然走到了她的身边,身处手臂环住了她。因是第一次登门造访,今日慕容安穿了明黄色的袍子,较于龙袍并没有那么威严,可一看也能明白他的身份。
感受到肩膀处传来的温暖,景殊侧目,看向慕容安,会到了他脸上的鼓慰,瞬间觉得勇气大增,朝着他笑了笑,便抬步上了台阶。
方侯府门外的守卫看到了这一行人,反应了半天也不知道是谁。只觉得眼前的男女都是天人之姿,郎才女貌,宛若一对天仙,身份极高,愣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行礼。
也是,在方侯府的时候,景殊哪来的机会出院子,除了被方景颜羞辱,被奶奶惩治,就是看二房脸色。根本没有独属于自己的空间时间。
“临渊国皇后,方家大小姐。”景殊淡然的看了一眼守卫,告知了自己的身份。
守卫二人听了,这才连忙跪下行礼。
“参加皇上,皇后娘娘。”
“起来吧,回去告诉奶奶一声,我回来了。”景殊抬了抬手,示意他们起来,而后,便挎着慕容安的胳膊,往侯府内而去了。
走进方侯府,景殊当真是步步一个回忆。在这个亭子曾被奴婢嬉闹,自己忍不住哭了,觉得委屈却没地儿可以告状;在那个院子门前又被方景颜嘲弄,她还假装一副好心问自己有没有事。类似的回忆数不胜数,不过,想起这些,现在的景殊却是一点儿都不惧怕,甚至有些想笑,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时间可以让人强大,这句话一点都没有错。当初的景殊与现在的景殊已经判若两人。
毕竟,自从景殊走进家门后,来来往往的奴仆看见,都只是屈膝行礼,以为是方侯府尊贵的客人,都没有看出景殊的真正身份。而身旁的慕容安心中却是疑惑。
这方侯府极为奢华,虽然是比不上临渊的皇宫,可构造别出心裁,做工精致独特,时不时碰到亭台楼阁,都没有一处在设计上是重复的,各有各的特点,共同组成了偌大的方侯府,也可以看得出是花了不少功夫的。
按理说,这般的府邸,景殊更是身为嫡长女,根本不可能差到哪里去。但从先前的调查中却了解到,景殊在方侯府的生长环境极差,应当是有误吧。
不过现在的慕容安却不知道,只是自己还未亲眼见过景殊的院落,若是见了定是心疼的要死。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慕容安便开口问道。
“景殊,怎么这些下人见了我们只是屈膝问好,并未有人称呼呢?还有,你的贴身丫鬟怎么也不见出来?”
听了慕容安的话,景殊只是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笑了笑,而后说道,“因为我之前在方侯府的时候,不注重打扮,也不在意这些,地位又底下,仆人们自然也看不起我,至于贴身丫鬟,三花不就是吗。”
只不过,现在三花不再景殊身边,一到了方侯府,它便抄着没人的路往景殊的小破院,去寻找它那几个老鼠朋友们去了。
慕容安神色一怔,领会到了景殊的言外之意。明明是嫡长女,却沦落到不被府中仆人记住的地步,更是身边没有一个贴身丫鬟照顾,就更别说是别的丫鬟看。
“其实,我都不知道奶奶他们见了我会不会高兴呢。”景殊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而后又恢复了刚刚如初的模样。
然而这一切都被慕容安看在眼中。景殊的无奈、失望、痛苦,对家人关爱的渴求。缓缓的,慕容安搂住景殊的胳膊更为用力了。
若是没有人去保护景殊,那么他就去保护她,并且,让她在自己的身边做一世没有心事的小公主。
“我们现在先去哪?”慕容安只是被景殊一直带着走,这才反应过来还不知道目的地呢。
“当然是看拜访奶奶了。”景殊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脑海中忽然浮现自己出嫁前奶奶同方景颜聊天时候的话——“贵胎贱命”、“当个物件使”……而且,也正是这人当初偷换了自己的嫁妆,虽然让景殊给还回来了,可她的心中还是愤愤不平,这样的气,谁能受得了。
而慕容安也在景殊的神情中明白过来,这人对景殊并不好,甚至,这方府上下,就没有一个人真正对景殊好过。
但不得不说景殊的调整能力还是极好的,刚刚还愤慨万分,下一刻便能变幻情绪,看着眼前的风景建筑,给慕容安介绍这些都是什么了。慕容安一路上听着景殊叽叽喳喳,时不时含笑点头。青碧与小圆子在他们身后也听得入神。
“这公子当真是极好看啊!”
“是啊,和咱们府上府小姐配来真的是绝配呢。”
“你快去通报小姐一声,让小姐过来看看。”
“好!”
身后两名婢女刚刚行完礼,就在景殊与慕容安的身后议论起来。青碧听到了,转过身子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议论中的两人,那两人只当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各自换个方向走了。
不用想也知道,她们口中的小姐就是二房的女儿,方景颜了。这话听了也着实扎心,甚至都没有一个次序,只是单单的一个小姐,若是让旁人听去了,还以为这方府上下只有方景颜一个女儿呢。
不过景殊也好似习惯了一般,自小就是方景颜管着府中的大事小事,就连食物方面都是她在操控,看起来温婉贤淑,懂得管家,可实际上却得了许多克扣景殊东西的机会。明明是占了景殊爹娘的光,却忘恩负义。
然而,正当景殊敛眉深思的时候,一道老声打断了她。
“殊儿……”听到这声音,景殊浑身一颤,看了过去。
一个面目慈祥,鬓角银丝,白发苍苍,身披锦绣,头戴金钗的老妇人在众多丫鬟的搀扶跟随下缓缓向景殊的方向迈进。这位,正是现在方侯府的主母,景殊的奶奶。不过,慕容安看到这人的时候,却没错过她眼神中的精光闪烁。
刚才第一眼看到景殊的时候,她还呆愣了几秒。眼前的女子与当时的景殊似乎就不是一个人。谁人能把那样凌乱散漫、毫不注重形象的人同眼前的女子联系起来了。还是主母发现这女子眉眼像极了她的生母萧璇,才出了声。
“殊儿是你能叫的?”慕容安面色冰冷,毫不客气,语气如同腊月寒冰一样刺骨,没有温度。
这是他在方侯府与别人说的第一句话。
主母听到这句话,浑身一颤,打量起眼前的男子。修长的身形,一身黄袍,头发被发冠束起,盘在其内,一丝不苟,面容清冷,浑身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进的气息。这想必就是临渊国的皇上了。
“老身见过皇上,皇后娘娘!”主母颤颤巍巍的想要下跪行礼,但动作却极为缓慢,身后的丫鬟都全部跪下了,她还停在半空。
景殊见她这样,却没有喊停。她的身体景殊清楚,现如今说不定都能将她过来打一顿呢,怎么下跪就跪不下去了。而这主母心中也是在想,景殊念在长辈的情分上,免除了她的礼节,但却没想到,这丫头竟是如此硬气。
“怎么,跪不下去?”景殊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偷换自己嫁妆的时候,她的行动可是比这灵活多了吧。
主母听了这话,才知道是没希望了。心中气愤,却又不能表现在明面上,才慢慢跪了下去,然而心中却在疑惑,怎么现在的方景殊与之前那个百依百顺的傻子性格差了那么多。她本以为按照方景殊的性子,去了临渊国后宫只有死路一条,定然是与妃嫔作对被人毒死,却没想到她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景殊见她们全部跪下去,还停留了多一会儿,才朗声说道,“起来吧。”
她的心情也好了很多。想当初这些人是怎么对待自己的,现在,她就会千倍百倍的让她们奉还回来。
得了景殊的旨意,主母才颤颤巍巍的在婢女的搀扶下起身。眼中的精光已经转换成了疑惑,她发现,自己拿捏不住方景殊了,又想起来之前对方景殊的所作所为,心中不免有些惶恐,这丫头,该不会是回来报复的吧!
只是,她也没法赶走方景殊。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