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苏梦瑶下葬,已经过去了一周时间了。这些日子里,景殊除了梦瑶下葬的时候去了偏殿,送她的灵柩外,其余时间都呆在自己的偏殿,和上官婉儿练剑的事情也没耽搁下来,她似乎还和往常一样,作息规律,清楚明白。
只是,只有经常在她身边的人才知道,景殊没有之前那么爱笑了。景殊自小无父无母,也不得家族中人喜爱,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苏梦瑶是她在临渊的第二个朋友,第一个是慕容安。况且,七位哥哥与自己相处时间并不长,死于他人手中,景殊心中只有复仇,可梦瑶不同,梦瑶的死牵扯了太多太多,让她一时间像是个孩子,不知去向,故而茫然。
今日,慕容安依旧来到了她的偏殿,看着正低头读书的景殊,并未上前打扰,而是静静的等着她看完。
现如今回来约莫也有快三个月的时间了,宫中之前堆积的杂事慕容安也处理完了,故而得了一些空闲,这样一来,反而显得他比景殊还要清闲。想到这儿,慕容安不由得笑了笑,支着下巴,静静欣赏起了景殊的脸。
“端居愁若痴,谁复理容色。”美人在骨不在皮,果真如此。此时,景殊低垂着头,仔细钻研书本中的内容,让人看不清她的五官。可那一股轻灵之气,却让人不自然的想要停留脚步、驻足欣赏。她肤色晶莹如玉,宛若新月生晕,身姿婀娜,柔情绰态,美到不可方物。
慕容安就这样看了约莫一个时辰,竟还是没有看腻,直到景殊看完了手中的卷宗,走到了他面前,他才反应过来。
慕容安伸出手,将景殊在他面前晃悠的手一把抓牢,然后从凳子上起身,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目光中满是宠溺,对景殊说,“看完了?”
“是。”景殊点了点头,不知道慕容安嘴角挂着的这抹笑意是为何。
“景殊,你知不知道你看书的样子很好看?”慕容安缓缓落下身子,悄然覆在景殊的耳边,气吐如兰,而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偷在景殊脸上亲了一口,立马又放开,景殊还来不及反抗,就已经结束了。
“你干什么。”景殊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慕容安,不知他今天怎么这么奇怪。难不成就是因为等了自己一个时辰然后选择以这种方式报复?
“怎么啦?殊儿生气了?”慕容安看到景殊眼中的恼怒,才明白她还没有从苏梦瑶的死亡中恢复过来,不该这个时候惹她生气,故而转移话题,“这样的,殊儿,因为你看书的样子太过好看,所以我才忍不住的。若是殊儿生气了,我以后就不这样了。今日我来找你是为了一场宴会,就是之前给你说的苍穹使臣,出于礼节与两国局势,我们必然要款待他们一次。那人,想见你。”
景殊听到慕容安的话,当即陷入了沉思。想见自己么?苍穹国的人?他们有什么颜面来见自己?又有何权力让自己见他们?可是,转念一想,杀亲之仇还未报,去了苍穹国说不定会有新的线索。而且,事到如今,景殊也没有之前那样任人摆布了,回到了苍穹,她定然会将那家人欠自己的,一个一个讨回来。
“当然了,殊儿若是不愿意见的话,我们就不举办这场宴会。”慕容安见景殊迟迟不言语,给了她另一种选择。
“我去。”景殊薄唇轻启,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她会让苍穹国的人明白,他们对待自己的方式,是大错特错。
待宫宴举行,已经是两日后的事情了。慕容安给使臣的推辞是后宫有妃嫔逝世,他伤心不已,况且在这般日子不宜举办宫宴,便择日,其实只是为了顾及景殊的情绪,待景殊同意了,也就是宫宴准备举办的日子了。
这日,慕容安一大清早就派人送来了景殊今日要穿的宫服。一直以来,慕容安都是由着景殊的性子,她不喜爱宫服的繁琐,所以在宫中都是一身素白或者青色长裙,都已穿出自己的独特之处来了,后宫之人知道景殊的喜好,也无人敢再穿白色衣服以免撞了皇上的忌讳。
“主子,现在该换衣裳了。”青碧见了眼天色,距离宫宴也没有多长时间了,故而上前对景殊说道。
“好。”景殊瞥了一眼那金灿灿的宫服,果真不是自己的风格,但出于礼节,她还是不得不穿,于是便起身,等着青碧给自己穿好。
宫服的穿法比一般的衣服要复杂的多,景殊耐着性子等了许久才好。只是,这么一穿却让青碧眼前一亮。
“主子,您别说,您的肤色果真是穿什么都好看。”青碧眼中满是羡艳,忍不住赞叹。
“你这丫头,尽会讨我开心。”景殊难得的笑了笑,却是无心去看镜中的自己,容颜总会老去,就算再美,也会有凋谢的那一天。“好了,化妆吧。”
景殊率先坐在了铜镜前,看向那张容颜,似乎陌生到不像自己,也是,景殊从来不明白自己的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一直以来,她都是在被抛弃的边缘,她从来没有感受过被人毫无保留的爱是什么感觉,以至于让她也不懂得应该如何去爱。现如今,唯一可以驱动她的似乎只有复仇这么一件事。
“主子?主子?”青碧唤了好几声景殊,都无反应。青碧轻轻推了一下景殊的肩膀,景殊才缓缓反应过来。
“怎么了?”景殊转过身子,看向青碧。
“这两对耳饰您喜欢哪个?”青碧拿着手中的两对耳坠,给景殊看。
“都可以,以后这种事情你看着来就好。”景殊竟是一个眼神都没有扫向耳坠,又转过了头,继续发呆。无人知道她心中是在想什么。
青碧看到自家主子如此模样,一时间心痛不已。刚入宫是多么活泼天真的一个人啊,现在怎会变得如此郁郁寡欢,连多说一句话都不肯了么。
只有景殊自己心里清楚,她并非不愿意说话,而是觉得没有什么必要说话。
青碧摇了摇头,自己给景殊搭了一套较为好看的装饰。而后,便伺候着景殊往设置宫宴的地方而去了。
天色已经微微暗沉下来了,景殊看向不远处的宫殿,两旁灯火通明,正前方是一堵红墙,约莫高一米半左右,其上覆盖着黑瓦,琉璃的材质在夜空中微微泛着光亮,而墙中央的门洞此时正完全敞开着。
隐隐约约有琴音流淌,里面也是一片欢声笑语。这样的宫宴,梦瑶也参加过吧?不知为何,景殊的思绪又被苏梦瑶这三个字牵扯。她重情义,很难从这样的悲伤中清醒过来。
而殿内,一片金碧辉煌。琥珀酒、碧玉杯、金足樽、白玉盘,盘列在众人面前。最高为是慕容安,他身侧的桌上还未有来人。必然就是景殊了。其下最近是摄政王与使臣。如此礼遇优待也是看在了景殊的面子上,而后,便是文武百官。这样的宫宴自然不会邀请太多人,但人数也不会少,免得使臣心中不快,再三挑拨。
“似乎已经是开始了呢。”景殊轻声说了一句,而后便径直往前走去。青碧也缓步跟上,现如今景殊的样子让她太过不放心了,似乎正常,却比谁都不正常。
“皇后娘娘驾到……”尖声通报打破了宫殿中的喧杂,都停下交谈往门口望去。
景殊看到云白光洁的大殿,空灵虚幻,美景如画隔云端,她的正对面是慕容安,似乎遥不可及,可她却坚定的往那个方向走去。水晶珠帘隔出了一片小天地,藏匿在人群之后。帘后,有人轻柔抚琴,随着她指尖起落,琴音便从古琴上如水般流淌出来。或虚或实,或快或慢,晶莹剔透、清冽空灵,随着景殊一步步迈进。琴音一断一续,仿若为她伴奏一般。
看来,这琴师也是个识时务的人儿呢。
只是专心走路的景殊并未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也自然没有注意到,她一出场,便是惊艳了众人。雪亮的眼睛,雪白的肌肤,纤细的手指玩弄着胸前垂着的一缕长发,乌黑的头发除了胸前两缕,其余都被紧紧的挽成发髻,其上插着各种镶嵌着珍宝的发簪,最后是一个金步摇结尾,脸上的妆容不清不浅,一抹红唇气势慑人,香肩半露,紧紧的束腰让景殊的腰看来更加纤细,似乎盈盈一握就要捏端似的。金灿灿的长裙拖地萎逸,端庄而又美艳,“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也不过如此了。
就连苍穹国的使臣见到如此婀娜多姿的美人,也很难将面前的女子与传闻中痴傻呆愣的将军府公主联系起来。这果真是同一个人么?怎么传言与现实会相差这么大?这样的女子怎可能是痴傻呢。她这一举一动都充满了贵族之气,说是苍穹国君主的亲生女儿都不为过,又怎会沦落到如此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