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小七……”
“小七不要走好不好?”
景殊转过头,见慕容安还闭着眼,知道他这是发烧了,在说着胡话。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这么静静看着他,没有任何多余情绪的他,只是微微蹙着眉,时不时口吐胡话。
他在说什么时候不要走?
是两年前在宫里,还是两年后的现在呢?
突然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她伸手想去扯开,那手却越抓越紧。
“慕容安!”景殊咬牙喊道,他力气真大,抓疼她了。
“嗯?”一声如蚊蝇般细小的声音从她右上方传来。
景殊楞了楞,抬眼去看,俯视着发出声音的人。
“醒了么?”她缓缓凑上去看。
那拉着她胳膊的手突然用力,一把将她整个人扯了过去。
景殊一下子躺在了慕容安身上,他侧着身子,伤口朝上,将她整个环抱住。
“你……”景殊气急欲挣脱。
耳边传来的热气,让她一时呆住了。
“热……好热!”慕容安状似迷糊的在景殊耳边嘟囔道。
两人此刻身体贴的很近,虽然有衣服隔着,景殊仍能感觉到他散发出来的热度,更不用说他那整个头黏在了她的后脑。
要不就先这样?景殊在心里默默纠结着,她是真的冷的受不了,慕容安是高烧发热,各取所需好像也未尝不可!
山洞里,从洞外刮进来的风越发大了,像是想成全洞里的人般。
景殊又试着挣扎着几下,奈何她腿上无力,而慕容安得寸进尺的直接用两条大长腿将她禁锢住,除了两只手,其他部位都动弹不得了。
她气馁的叹了一口气,认命闭上了眼睛。
慕容安感觉到身下之人终于没再动弹了,这才悄悄睁开了眼睛,不自觉弯了弯嘴角。
真希望可以一直这样抱下去呀!
可是这样对两人身体都不好,他又在心里反驳道。
就在两种纠结的情绪中,他也缓缓沉睡了。
“大人,没有抓到二人!”为首黑衣人下跪禀报。
他们离开那山洞之后寻了一夜还未找到,只好先行上报。
“废物!”一个中年男人呵斥道,若是慕容安等人在,定能发现这人竟然是当朝的国公爷卞太傅卞兴业。
卞兴业思索了片刻又问道:“搜捕过程中可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为首黑衣人还在低头回忆,跪在末尾的黑衣人插嘴道:“我们路过了一个山洞!”
“进去查看了么?”卞兴业问道。
为首那人瞪了插话那人一眼,卞兴业踢了他一脚,随后示意那人继续说。
“没有!”那人也是耿直,完全无视周围人的警告,继续说道,“我们在洞口埋伏之后看见一只老鼠带着果子进去了,随后又出来了!”
卞兴业猛地提高了声音:“所以你们就认定里面没人?”
“是啊!”那人没有丝毫眼力见接话道。
卞兴业气的脸红有些喘不过气来,又踢了最近的那为首黑衣人一脚。
“蠢货,一群蠢货!要是你们抓寻常人,这未尝不可,但这方景殊你们不知道是什么人么?”
见这群人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卞兴业甩袖补充道:“她当初嫁过来时可是骑的老虎,而后又坐着大雕飞过天的人,这样的人,还怕她拿一只小鼠没有办法么?”
“属下知错,大人我等这就去那山洞里去找!”为首跪直身子请命道。
卞兴业挥手:“去吧!”
虽然他有预感,此刻天已大亮,二人肯定是换了地方,甚至是被人救走了!
如他所料,等黑衣人赶到时,山洞里只剩下几个果核,还有一块凝固的血迹,几条染血的布条。
为首那人狠狠踢了那果核,果核在石头上滚动着,跳进了小溪里。
“头儿,大人说让我们撤退!”洞外的黑衣人看见信号冲里喊道。
几人很快赶到卞太傅身边,只见他盯着一条空旷的路,神色不明。
“走吧!”卞兴业收回视线,翻身上了马车。
他刚才已经看见一辆马车从山里出来了,数十个人护着那马车跑远了,果然是被救走了。
下一次,可就没有那么好的机会了,他心里惋惜道。
那马车里,躺着的正是景殊和慕容安二人,两人皆是有些迷糊,还是小鼠找到青碧,带着人找到二人的。
一想到进山洞时看到的画面,青碧不由偷笑了一声,她虽然是景殊的婢女,但还是很看好陛下的,两人本就已经成过婚了,如今若能重修于好,她最是支持!
她当时去扯开陛下环着主子的手时还废了不少劲呢,足以看出陛下就算昏迷不醒也是不舍得放开自家主子的。
“青碧!”马车停下了,刀疤脸喊道,“到家了!”
青碧连忙掀开车帘,瞟了他一眼这才下车。
两人伤的都不重,大夫看过之后,留下几服药,熬好喂给二人吃了。
午时,二人一前一后醒来了。
“杜辅,朕现在在哪?”慕容安挣开眼问一旁候着的侍卫。
杜辅自大婚典礼上救场之后,晋升为了御前侍卫,这次是他陪同慕容安出的宫。
一听见陛下问下,杜辅躬身上前回话道:“启禀陛下,您现在在……”
方景殊现在不是皇后了,但毕竟已经嫁过人了,杜辅一时不知怎么称呼,情急之下就胡诌了一个。
“陛下,您现在在方府!”
“方府?”慕容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在小七这儿啊!”
杜辅应声是,又给慕容安递上要喝的汤药。
慕容安接过,一口喝下黑乎乎还难闻的汤药。
“小七呢?”他皱眉问道,又想到杜辅不知道怎么称呼她,又补了一句,“叫方小姐吧!”
杜辅点头:“方小姐她应该在房里……”
他掩袖轻咳了一声,但还是没有遮住笑意。
慕容安抬眼看他,似是在问怎么了?
“方小姐嫌弃药苦!”
慕容安失笑,她还有这种孩子气的时候。
“良药苦口啊,之后喝了么?”他问道。
杜辅楞了一下:“这属下不知,属下打听打听去!”
“去吧,顺便给我带身衣裳!”几乎两日没有洗澡了,他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杜辅很快便回来了,不过他神色有些怪异。
“陛下,方小姐没喝,然后吩咐青碧去配了一副不苦的!”
慕容安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你说,是小七自己写的方子?”
“是的!”
慕容安只觉得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转念又一想,他身上的伤昨日不就是她给处理的,这么一想,一副伤寒药,也不足为奇。
确实,青碧等人早已见怪不怪了,景殊的医术他们已经见识过很多次了,只是出来后不常用罢了!
因慕容安失踪,公主的订婚被迫中止了,但国不可一日无君,故而傍晚时分,慕容安已经出了院子跟景殊请辞。
“多谢诸位救命之恩!”慕容安拱手拜谢众人,随后看向景殊。
“小七,我昨日说的……”他试探性问道,昨日他邀请她入宫的事儿,他本是没有抱太大希望,但仍是临走前不死心又问了。
“我行礼收拾好了!”景殊淡淡开口道。
“那好,我告辞了!”慕容安没听清,以为被拒绝了,正要往外走,突然有反应过来。
“小七,你答应了?”他迟疑的转身确认道。
景殊颔首,慕容安闪身到她面前:“那你得换身行头了!”
他又得寸进尺端详了景殊的脸:“这眉心的红莲也要不得了!”
青碧别过眼,真是太亲昵了!
景殊不为所动,仍是平静的看着慕容安:“好,你说!”
又耽搁了一个时辰,景殊才重新按慕容安的要求收拾好出来。
只见她一个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只用一根白玉簪固定住,一对细柳眉加粗些许,眼神较往日更加深邃,五官也显露出了几分硬朗,身着一袭白色云纹锦袍,脚踏着水纹蝉丝靴,若是从轮椅上起身,定是一个翩翩少年郎啊!
光头凑上去瞧了瞧,啧啧称奇道:“这老九的易容,还真是神奇,小七这么看上去,真是叫人难以辨认出来!”
白修元骄傲的扬扬下巴:“那是,我还特意给做了个假喉结呢!”
众人哄笑一片。
直到外面的侍卫提醒,这才出发往宫里去了。
宫里不能带男眷,景殊女扮男装进去住的是慕容安的乾清宫的偏殿,带着青碧服侍,其余人都留在宫外,随时待命。
景殊入宫不久,很快便传到了延禧宫。
延禧宫是新任皇后的住处,凤栖宫自景殊走后,除了慕容安和定时进去打扫的宫女,便再没有人可以进去。
“娘娘,陛下在宫外受了伤,据说便是那位带进宫里的公子救的!”
“喔?公子?”卞希晗嗤笑了一声,“陛下这是真的要视整个后宫为无物么?竟然还从宫外带了外男进来!”
“娘娘……”宫女悄悄附耳说道,“那位公子生的是如玉的模样,可惜是个坐轮椅的!”
卞希晗又笑了:“这倒是有意思了!”
她心中觉得怪异,但也找不到人商量,只好吩咐道:“先给我盯着吧!”
她这时可真是不敢再去问娘家人了!
原本,这次慕容安与人有约的消息是她泄露给娘家的,她当时与娘家来人说的是,不许伤害慕容安的,抓住就好!
可她最终听到的却是,派去的人射中了慕容安!
看来这是道不同了,她求的只是慕容安这个人,父亲求的却是临渊的宝座和慕容安的性命。
这次,慕容安脱险,那下次呢?她不敢再冒险了!
她该怎么办呢?
她该怎么办呢?
一旁的宫女突然出声提醒道:“娘娘,陈太医来了!”
卞希晗回神。
“微臣拜见皇后娘娘!”陈太医颤巍巍的跪拜行礼。
“怎么了?”卞希晗不耐烦的问道。
突然,她想起了,明日就是月半!
陈太医微微抬头回道:“娘娘,明日……”
卞希晗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好了,本宫知道了,明日按往常的规矩照做!下去吧!”
陈太医藏在宽大袖子下的手紧了紧,又看了台上有些出神的皇后一眼,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退了下去。
此时,卞希晗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个身影。
那个吩咐她做事的男人,她如今只有他可以求助了,或者可以说他们是互相帮助,只是她还不知道那个男人所求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