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身处在万莲国的萧逸尘却是慵懒的躺在美人榻上,目光微沉,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一张生的极为俊美的脸庞隐隐都有超越女子的意味,肤色白皙,肌肤细腻。忽明忽暗的光芒照耀在他的脸上,让人看不出一丝瑕疵,而萧逸尘则是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前方,一片雍容华贵的陈设,也不知他到底在看些什么。
奈何白日,水晶宫内的帘子却是全都拉上的,似乎萧逸尘本就不喜欢白日一般,只有一束极为黯淡的光芒照射在他的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大殿之内,是如同死亡一般的沉寂。
忽然,随着“咯吱”一声,木门被人拉开。
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刺到,萧逸尘微微眯起了眼眸,而后定睛看去。
“宫主。”灵机迈着步子,走到了萧逸尘的身边,双手作揖。
“嗯。”萧逸尘微微应到,眼神又看向了别处。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派人调查三王爷的行踪,奈何三王爷为人实在太过谨慎,很难有人能潜入他的身边。还是近几日,灵机才安插进了一名奸细。
只不过这人刚刚送出了信,就再也联系不到了,估计已经被三王爷杀人灭口了。
不过,这些也都在萧逸尘的计算之内,要想得到,就必须有牺牲,不是么。而且,为了景殊想要得知的内容,这一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就算是让他去赴汤蹈火,他也甘愿。
“宫主,您让查询的事情已经清楚了。之前的战事的确与三王爷有关。”灵机继续禀告道,这正是安插进入的奸细所禀告的。
“哦?”萧逸尘一听这话,竟是和景殊有关的,他猛然从美人榻上坐起身子,眼神忽然亮了几分。“怎么说?”
“这人是在三王爷府中的书房密室发现的,有相关宗卷记载。您也知道,三王爷一直有记录生活琐事的习惯,部分宗卷对外人开放,而这信息是从密室中寻来的。”灵机解释道,说罢,从衣袖中拿出来了一份宗卷,朝着萧逸尘所在的方向递了过去。
萧逸尘只是接过了手中的宗卷,并未言语,而后翻阅过来。虽说这室内光线昏暗,可是三王爷的笔迹就算是零零散散,他也是认得的。
果然是他。
这份宗卷中,详细记载了三王爷当年如何偷偷潜入战神军营,又如何将战神夫妇残忍杀害的。
那一笔一划清秀的字迹与这其中的内容十分突兀。萧逸尘皱着眉头看着这些字句,一时间只觉得一片冰冷。旁人眼中勤政亲政的三王爷,背后竟是如此血腥暴力的人么。
而且,这苍穹与临渊两国的战事,无论三王爷是以个人的身份还是国家的身份,无疑都是为景殊脸上抹黑了。
萧逸尘眸光微沉,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宫主,还有一事。”灵机再次开口。
“说。”萧逸尘将宗卷一甩,便是飞入了一个花瓶之中,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宛若天成一般。
“宫主,追杀您的人,还没有查出来。”灵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毕竟这两年来,宫主每日每夜都处于危险之中。自开始的时候,这便是宫主交代下来的,现如今还是没有头绪,不禁让灵机觉得愧疚。
然而,萧逸尘听到这话,却是扬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之前他不知道,还能说得过去,现如今再不知道的话,那除非是他蠢了。前些年还好,这两年,自从他与景殊有了些交集之后,受到的暗杀次数明显增多。这么一看,就知道是冲着谁来的了。
万莲宫,萧璇,方景殊……这一切都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灵机,派人继续盯着三王爷。”萧逸尘从美人榻上起来,而后缓缓走到窗边。
“是,宫主。”灵机行了礼,便往大门方向而去,准备萧逸尘所吩咐的事情了。
而萧逸尘则是缓缓拉开了帘子,光芒瞬间涌入了屋内,水晶折射出的光芒四射,为这宫殿多了一份绚丽。
萧逸尘吹了一个口哨,而后,便有一只洁白的信鸽前来,那鸽子似乎很懂萧逸尘,他没什么表示,可鸽子还在窗口,静静站着。
萧逸尘也不急不躁,拿起书桌上的毛笔缓缓写下几个字,而后便将纸条绑在了飞鸽的爪子上。
“去找她吧。”萧逸尘淡淡开口,飞鸽得了萧逸尘的旨意,便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而身后的萧逸尘则是一直目送着飞鸽,心中涌出了一阵温暖,看来,自己很快就能同景殊再次见面了。
思念之情难以忍耐,萧逸尘转过了身子,光芒顺着那唯一揭开帘子的地方透入,这才发现,这大殿内能有摆设的地方几乎都是书画,画上的人物,都是同一女子,那便是景殊。
萧逸尘目光怔怔的看着画上的女子,明眸善睐,白衣绿带,一双好看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含情脉脉的看着外边的世界。这栩栩如生的程度,就像是下一刻她便能从画中走出来似的。而女子的身边最为奇特的便是那一只老虎,威严万分,可在女子的身边却如同一只小猫一般。
整个大厅之中悬挂的画像都是景殊,或是在笑,或是在闹,或是看书,或是用膳,什么样的神情都有。有萧逸尘见过的,也有靠萧逸尘自己想象出来的。
萧逸尘的眸子在这一圈画像上看了一圈,眼中的期待更甚。
“景殊,等我。”萧逸尘的眼眸微微眯起,里面尽是隐忍与克制。
现如今,他对景殊的感情除了克制,根本没有其他的法子能让他名正言顺的留在她的身边。就算她是自己的守护者又如何,景殊那般性子,旁人定然是奈何不了她的。
可是,萧逸尘就算是自知不能让景殊的心思归属于她,可心中还是有那般执念,总觉得若是一直等待,总有景殊能够发现他的好的那一日。
不过在此之前,既然景殊没有办法好好接受他的心意,那么他就为景殊全力以赴,做她渴望做的事情——复仇。
思及此,萧逸尘的眼眸中划过了一丝狠意,不过也只是一瞬,下一刻,他便运着轻功,破窗而出,身影无踪。
与此同时,方侯府却是另一番景象。
今日一早,方淑女便早早进了宫,虽说方家人也没告诉慕容安与景殊,可青碧这个小机灵鬼打探消息却也是快,一来二去早都摸得清清楚楚,转而就告诉景殊了。
“主子,您说这苍穹的皇后娘娘是什么意思啊?前些日子才叫您进宫,态度也很是和善,现如今又让那方淑女去,这也不觉得不妥?”青碧一边收拾着午膳结束后的餐盘,一边说道。
而景殊却压根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中,毕竟明日就要走了,她或许与这梦罗是投缘了些,可缘分应当也很是浅薄。现如今,这缘分也该是断的时候了。
所以,梦罗叫不叫方淑女,在景殊的眼中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差别,甚至,她根本不关心这些事情。
“叫就叫了呗。”景殊伸了个懒腰,茶余饭后总是有些困意的。
“主子,你怎么都不觉得有些不合礼数呢?虽然奴婢不知道,但是猜也猜得出来,之前您嫁去临渊的时候,必然是没有这些待遇的。奴婢说的对吗?”青碧见自家主子与世无争的样子,主子自己不着急,她都替她着急。
“青碧。”景殊瞥了一眼青碧,语气有些冷淡了,“这不过就是叫去商议事情而已,方淑女的为人你不了解,可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当初你主子我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淑女现在有如此优待也是好的,我看那苍穹皇后也是个温柔贤淑的人,他们两个或许也合得来呢。”
说罢,景殊便起了身子,不想去搭理青碧了。
不知为何,青碧对方淑女的意见一直很大,其实景殊也是奇怪,青碧脾气虽然执拗了些,可对人都是极好的,莫名不喜欢这人见人爱的方淑女,她也是不能理解呢。
不过,缘分这种事情谁人能说得准呢,许是两人八字不合吧。
然而,就在景殊正往床榻上走的时候,却被身后的一道声音叫住。
“皇后娘娘。”
景殊闻声回头,看这打扮应当是方侯府内的丫鬟,不过到底是谁身边的,自己却是没什么印象了。那女子见景殊回头,连忙叩拜行礼,这些日子景殊的名声在府中已经传遍了,下人见了她也是规规矩矩的。
“起来吧,何事?”景殊问道。
“方二老爷差奴婢前来告诉您,今日专门为了您与皇上送行,设置了晚宴,要您二位一定要前去。”那丫鬟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嗯,知道了,你退下吧。”景殊点了点头,旋即便往床榻的方向而去了。只是,嘴角却勾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告别宴,说来轻巧,仔细想想,却不是为了景殊。
不过,现如今景殊倒也是懒得计较。慕容安此时安排人手前去客栈,打探路况去了,她一个人倒也乐得清静,还不如就此好好睡个午觉,晚上了再同那一帮人斗智斗勇呢。
思及此,景殊便上了床,闭上了眼眸,没过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好好养精蓄锐,才能在路上处处留心。
青碧见自家主子休息去了,便也蹑手蹑脚的离开了房间,不再去扰她清静。
待景殊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了。景殊一起来,便想到了今日那丫鬟说的事情,连忙问道,“青碧,青碧,现在什么时辰了?”
只是,传来的却不是青碧的声音,而是慕容安。
“殊儿,没事,还没用晚膳呢。”慕容安放下手中的宗卷,抬眸看向床上刚起来,头发还是一团乱糟糟的景殊。
“啊,那就好。”景殊听了这话,才舒了口气,并非她有多么重视这场晚宴,只是觉得,毕竟是在这方侯府待着,这么久了,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来都不一定了。
毕竟是娘亲生她养她的地方,景殊就算对这里的家人没什么留恋,可是心中却是记挂着这个地方。
这里有太多太多,她同自己娘亲美好的回忆。
想到这里,景殊的心情不由得沉了沉,明日就要离开方侯府了,忽然之间,景殊也说不上来,这对她到底是一种解脱,还是束缚。
解脱,是脱离了原始的关系。束缚,则是为娘亲爹爹复仇的事情更近一步了。
“殊儿,起来收拾收拾,等会就去用膳吧。”慕容安款款走到了景殊的身边,而后笑意吟吟的对景殊说道。
景殊听到慕容安的话,这才强打起了精神,抬起了脸,勉强做出一副微笑的样子。
“好。”
旋即,景殊便下了床,同慕容安一起往大厅的方向而走了。
之前并不觉得这方侯府有什么好留恋的,可当景殊要走了,才发现这里的一花一草都是风景,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存在。
即使心中再怎么记恨,可血缘终究是摆在那里的。景殊对这个地方,似乎就有一种血缘上的服从,恋恋不舍却又无可奈何。
慕容安知道景殊心中的想法,毕竟这个地儿是景殊与她的亲生父母回忆最多的地方,也慢慢放缓了脚步,让景殊仔仔细细欣赏个够。就算不能将方侯府搬走,可把这里的记忆全部留在脑海之中,也是极好的。
景殊抬眼看向前方,日暮西山,晚霞如锦。远处的天边,千里赤霞缤纷绚烂,为广阔壮丽的天空云海勾勒出最后的美好画卷。
这样的苍穹,景殊几乎很小的时候才认真去看过。那时候,娘亲还在自己的身边,她的一举一动都有娘亲仔细呵护着,娘亲教育她,告诉她要去发现美,发现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只是,后来慢慢地,景殊却一直在想着为生计奔波,很难去介入大自然之中。偶尔偷取些闲暇的时间,也是在与方景颜较劲,想方设法躲开她的设计。
思及此,景殊的眼眸微微眯了眯,似乎在强力隐忍着什么。
是的,事到如今,景殊对这一家人还是非常记恨的。他们对景殊所做的这一切,都不能够让景殊原谅。现如今,她只是选取了最为表面的方法,没让他们将方侯府还给自己,也没让他们偿命,不过就是讨要一笔钱财罢了。
她做不到那么狠,也不会那么狠。景殊从来都是个善良的人。
慕容安发觉景殊的异常,拉着景殊的手上多用了几分力道,示意她,自己在她的身边,不用害怕。
景殊眸中含着笑意,看了一眼慕容安,而后又思量起自己的事情来。
生活在同样一片天地之间,和天地山川相比,任何人都格外的渺小、微不足道,忙碌的芸芸众生时刻都要为自己的生活而奔波,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人间疾苦,每个人的一生都像是在为命运渡劫,尝尽悲欢离合、酸甜苦辣。
对于很多人来说,或许是一个并不特殊的日子,然而今天对于方侯府来说却格外的重要,高墙细瓦的侯府大院,从早上开始,忙碌的佣人们便不断的开始打扫整理,似乎在准备招待一位极其重要和尊贵的客人。
从远处看去,偌大的府邸内从正红朱漆大门开始,一路张灯结彩直接装扮到了后院,隆重的排场让有幸看见这一幕的普通百姓无不咋舌称赞,眼神之中透露出难以形容的羡慕光芒。
热闹忙碌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天色擦黑也没有结束,反而因为黑暗的衬托让气氛越发的浓烈起来,方景殊默默的将眼前的一切给看在眼中,内心却十分复杂,这样矫揉造作的态度,她知道,这并不属于自己,只是为了慕容安与现如今的地位。
这家人,曾几何时如此对待过自己?她心中明白,就算是有自己的份儿,那更多的也是为了方淑女吧。她堂堂一个嫡长女,竟是比不过一个旁系的外孙女,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
伴随着时间推移,晚宴正式开始,侯府内以方老太太为首的家属眷从,簇拥着慕容安入席就坐,热闹和睦的气氛如同是真正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团聚般喜悦开怀,反观慕容安却神情淡薄,虽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并不影响身边陪客脸上牵强的笑容。
不知是有意还是刻意而为,或许是方家真的很想要巴结慕容安,连带着方景殊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景殊与慕容安依旧是坐在首位的,这样的地位彰显太过于明显。
不过,更为可笑的是,方淑女的位置竟也代替了方二老爷,坐在了主位上。
景殊缓缓落座,而一旁的慕容安也是安静,并未言语。景殊的眼神在这群人身上打转,看到方淑女的时候,却是有些不自在了。虽说这方淑女能得到如今的地位,都是景殊的“功劳”,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天,景殊却只觉得心中憋屈的慌,甚至都要透不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