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待景殊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睁开了懵懵懂懂的睡眼,景殊微微打了个哈欠,又不知足的伸了下懒腰,这才稍为驱散了些自己的困意。
慕容安同之前一样,早早的替景殊备好了盥洗的水盆与手帕,只待景殊醒来,便可以洗漱了。他从来没有晚起的习惯,虽然早些日子慕容安纨绔不已,可是骨子中却是个十分自律且规矩的人,不然,到现如今的转变,定然也是累的够呛了。
不过,景殊醒来的第一件事却是四下张望,寻找慕容安的身影。见慕容安不在这房间内,便明白他定然是去院中练剑了。屏息聆听那外面的声音,果不其然,树叶声音簌簌落地,剑风劈破空气,凌厉而又精准。
光是听这声音,景殊都能想象到慕容安此时此刻脸上专注的神情,手中握剑的动作,与身形舞动的姿势。
思及此,景殊的唇角扬起了一抹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笑意,不过,还是洗漱比较重要。洗漱完了,她自然能坐在圆桌前好好看看慕容安练剑时候的英姿。
这么想着,景殊竟是一下子就起床了,这动静之大让一旁的青碧都闻声看了过来。
景殊坐在床边,甚至都不用下床,便三下五除二的搞定了这些事情。不得不说,慕容安对景殊真是极为细心的,约莫着对自己都没有这么讲究,可是却能将景殊伺候的服服帖帖,周周到到的。
洗漱完了,景殊便起了床,看着圆桌上已经备好了的早膳,脸上的喜悦已经显露出来。不用猜,景殊便知道这定是慕容安吩咐好的。
慕容安一直如此,让景殊几乎都快丧失独自生活的能力了,不过,就算是之前,景殊也没有什么独自生活的能力,一直都是仰仗着三花偷鸡腿养她。
一旁的青碧看见主子这般模样,自然知道她是为何高兴了,虽说不该调戏主子,但青碧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笑意。
“主子,怎么一大清早就如此高兴啊?什么事情啊,说出来让奴婢也开心开心。”说罢,青碧的眼神就往门外的方向瞥了一眼。
景殊听到青碧这话,又不是不明白青碧的意思,当然是和慕容安有关了,这丫头盼着的不就是这样的事情么,现如今,景殊自然是有些害羞了。
“你这丫头,一大早就捉弄你家主子。也就是我脾性好,你放在别的娘娘跟前试试?”说着,景殊还瞪大了双眼,佯装生气的样子,只是这幅模样却一点气势都没有,不过景殊却是不自知,自以为震慑住了青碧。
不过,青碧倒也是配合,景殊这话一说,她也是悻悻然的点头,一副不敢惹怒景殊的样子。可是,唇角微微勾起,忍不住的笑意却是瞒不过景殊的眼睛。
“是,是,主子教训的是,主子说的真真是太有道理了。能够遇到主子如此善解人意的主,青碧可是上辈子积了多少德呀,能够伺候主子真是青碧的荣幸。”青碧连连答应到,一同天花乱坠的夸赞,却是自己都觉得搞笑。
“你这丫头,真是。”景殊又不是看不出青碧脸上强忍着的笑意,再说了,若是真的想夸自己,她用得着这么夸张?
景殊平白翻了青碧一个白眼,便往元木桌旁一坐,仔细看了看桌上的饭食,是自己喜欢的圆子,脸上笑意更甚,一下子就将青碧的事情抛之脑后了,而后便一边吃着碗中的红豆圆子,一边看慕容安在院内练剑。
这幅样子丝毫不输给那些在路上见到翩若惊鸿的男子时候的普通女子,花痴不已。
青碧瞧见自家主子这样,也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不知道主子有没有察觉,可一旁的青碧却是看的明明白白,主子对皇上的感情,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愈发深刻了呢。
只不过,现如今景殊的所有心思都在慕容安的身上,哪里有时间去管身后的青碧呢。
然而,与此同时,方淑女已经乘坐方侯府的马车,到了皇宫门口。
今日早晨用膳的时候,这方侯府的人都一个个的围着方淑女的转悠,其中方景颜更甚,一大清早的便跑去了方淑女的院落,将她叫了起来,时而告诉方淑女应当戴什么首饰,时而告诉方淑女应当穿什么颜色的衣裳。
一大清早的,方淑女便被这方景颜吵醒了,虽说她也没什么起床气,可是被人一大早吵醒还是有些难受的。
只不过来人是方景颜,她就算是有着脾气,也得忍着。方景颜在方侯府的地位她又不是不知道,若是得罪了她,估计她也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方淑女只能悻悻然的起床,还面带笑意的听方景颜给自己一通讲解。而且,方淑女之前也没有单独进过宫,方景颜在这方侯府呆了这么久,之前宫宴也参加了不少,她以为方景颜也算是了解,便依照着方景颜所说的来了。
只不过,方景颜也是单凭着自己的直觉罢了,她哪里有那种能被单独邀入宫中的荣幸呢。
不过方景颜喜欢的也只是粉嫩些的宫装,打扮起来也算是符合规矩的,而且依照方淑女的样貌,这样打扮的确显得温婉,方家人在早膳上见了也是连连夸赞。
而此次进宫,方家人给方淑女备好的马车也是最为顶尖的规矩,也不怕这身份不合适,有些逾越了。然而,在他们眼中,方淑女迟早都是要当做皇贵妃的人,这么一时也不算是着急。现如今讨好方淑女,也比之后了再去拍马屁强得多。
更何况,这方淑女本就是方家人捧在手中的人物,就算不是顶尖的,也定然是很好的。相差不大,还不如就此了呢。
方淑女见着方侯府的人现如今这么早就已经开始巴结自己,心中也是高兴,表面上觉得温和,与平常无异,心中却已经将尾巴翘上了天。看来地位真的能够决定一个人所享受的待遇。之前方家人对自己好,与现如今的好是完全不同的。
方淑女自己感觉的出来,心中的快意也更甚。什么时候,她的优越感已经这么强了,方淑女自己也不明白。可她知道,现在这种感觉她很是享受,像是被捧在天上一般。
虽说之前的她也是如此,被人优渥的对待着,可是现如今,她的身份提高,才让她有了更为自信的底气。
一路上,方淑女的嘴角都是勾起的,心中的欢喜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不一会儿已经到了皇宫门口,马车夫也将车停了下来,以免让宫门口的士兵误以为是不肖之徒。
“小姐,到了,请下车吧。”马车夫将马车停下,率先下去放了脚踩,以免方淑女滑倒,小心翼翼的在一旁守护着。
方淑女闻声,收敛了下脸上的笑意,稍作调整,将心态平和了下,才缓缓揭开了帘子,从车中探出头来,确认了一眼,才对那马车夫微微笑了下,算作回应,而后才下了车。
这本就不是会武功的人,也没有坐过如此豪华的马车,方淑女来时不过是普通的小车罢了,如此沉木,倒是头一次坐,这么高的台子,对她而言,下起来还是有些困难的。
不过,方淑女这也没有带婢女,现如今只有一个马车夫,从小接受的礼教便是男女授受不亲,方淑女犹豫了一下,还是自己下了车,踉踉跄跄的,险些摔倒。
马车夫本想着去扶,可奈何这方淑女一脸拒绝的样子,他也不好出手相助,只能看着方淑女这幅颇有些狼狈的样子。
方淑女也觉得有些丢人,但好歹还是件好事,思及此,她便整了整自己的衣冠,而后朝着皇宫的门口走去了。
这门口的士兵当然一个个眼睛擦得光亮,方才方淑女的那一幕,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俨然一个土包子。所以,尽管她容貌还算是偏上,马车也是极好的,可在这些人眼中,什么人没见过了,王侯将相都得从这个门儿进去,容颜嘛,方淑女自然是比不上方景殊了。
所以,当方淑女刚走到宫门口还没五米的时候,士兵们便已经呈现戒备的姿态了。
之前只来过宫中一次,料是心理素质也不差,同临渊皇帝也身处一府,方淑女见到如此景象还是被吓了一跳。只不过,现如今是皇后邀约,方淑女思及此,胆子才正了一点。
“何人?”门口的侍卫凶神恶煞,与之前接待景殊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方淑女被这粗犷的声音吓了一跳,若不是那方二老爷说只能自身前往,她倒是挺像带着方景颜的,不是她对方景颜有什么好感,而是有她陪同,出了点什么事情她还能有个防备,现如今,却只能她自己一个人面对了。
“回大人的话,小女乃是方侯府方侯爷的旁系之女,方淑女。今日来宫中是赴皇后娘娘之约,故而前来宫中的,还望大人谅解。”方淑女作揖,声音温柔的对门口的士兵说道。
这士兵也被方淑女搞得一愣一愣的,估计这都是头一遭被叫成大人,往日里他们哪有这样的待遇。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方淑女的态度既然如此之好,这些士兵也就没有继续装神弄鬼的意思了。
领头的士兵一怔,而后才反应过来,问道,“既然是皇后娘娘邀约,可有密函?”
听了此话,方淑女便将那方二老爷给的信物拿了出来,随即给士兵看了一眼,这下,士兵们才是相信了,对待方淑女的态度也有了极大的转变。
“小姐,这边请。”领头士兵毕恭毕敬的对方淑女说道,与此同时,身后的人也将门打开了,供方淑女进去。
方淑女虽然是得到了优待,可面上还是温柔的笑意。这一下,这些士兵心中竟然是有些过意不去了,虽说是按着规矩办事的,可是对待人的差别他们自己也心知肚明,现如今幸好是遇到了方淑女如此温柔的主子,若是旁人,估摸着是很难逃过责罚的。
不过,方淑女虽然是表面上大气,心中却是暗暗记下了一笔,现如今她是没有办法将他们如何,可若是日后能够翻身,她定是让他们记住才是。
只是现如今方淑女的心思还是在眼下的皇后的邀约上,虽说这心中很是激动,那日晚宴上看着皇后也是个温柔的人,可是方淑女心中还是咯噔咯噔的,能够坐上皇后之位,必然是有些手段的。
尽管温柔,可能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温柔吧。
现如今也想不了那么多,方淑女来到了宫内,眼前的红墙黑瓦到处都是,蜿蜿蜒蜒的小路遍布各处,宛若一座巨大的迷宫,让她不知如何去走。这宫门内也没有一个太监或者宫女,皇后这根本就是没有将方淑女放在眼中。
没有轿撵,方淑女只能靠着自己步行前去了。只是这宫中的路非常曲折,一时间也难以找个人问路,方淑女只能凭借着直觉走了。
心中有些犹豫,可是方淑女还是硬着头皮走着,虽说是宫中,婢女太监应当不少,可是现如今时间还早,宫中的奴婢奴才应当都在各个宫中忙着自己的差事。
思及此,方淑女心中不禁有些后悔,为何要来的如此早了,先不说会不会扰了皇后娘娘的休息,就是她自己也都很难找到路啊。
当然,方淑女必然不知道那时候景殊来宫中可是皇后一早就派人端着轿撵,就等着景殊来呢。身份地位不同,接待的礼数自然也是不同。
皇后也是个势力的主,不过,大家都是这样。况且,宫中虽然是非多,但也不会蠢到在当事人面前搬弄是非。所以,方淑女心中还是不明白的,但也难得糊涂。
走在路上,方淑女心中甚至是有些绝望,这宫中极其大,不知走了多久,她才好不容易碰到了个宫女,方淑女一时间就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连忙叫住那名宫女。
“请问皇后的寝宫凤殿如何走?”方淑女拽住那宫女的衣袖。
宫女被拽住的瞬间,表情有些不自然,显然是很抗拒方淑女的触碰。
方淑女意识到了,这才放开了她。现如今她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有如此不得当的行为,反应过来了,方淑女也觉得不妥。
那宫女虽然面色有些不悦,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当即就转换过来了。能问皇后的凤殿,定然是皇后的客人,皇后的客人谁人敢去得罪,再说了,皇后在这皇宫中的口碑也是极好,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去招惹皇后娘娘与她的客人。
思忖了一会儿,那宫女直接说道,“回小姐的话,奴婢现如今没有什么事,若是小姐愿意,奴婢可以直接带着小姐前去凤殿。”
听到这宫女的话,方淑女喜形于色。
“那真的是太感激你了。”方淑女笑道,心想着这皇宫中也不错,没有传闻中那样阴险恐怖,心中对临渊皇宫的生活也憧憬了不少。
看来,这传闻究竟都是传闻,就比如慕容安之前一直被人称呼为傀儡皇帝,真正见过了慕容安,却会仰仗他身上浑然天成的气质,似乎一举一动都是精心设计好的一般,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慕容安,方淑女的脸上竟然是微微有些烫人了,察觉到自己的不对,方淑女抿着嘴唇,笑了一下,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而那宫女似乎也发觉方淑女的异常,以为她是紧张,还温柔的对方淑女说了下皇后娘娘在宫中的口碑与人品,让她放宽心。
方淑女听了,心中对这宫女的感激更甚,觉得宫中或许也是个温暖的地方,一时间都不知道应当如何表示对着女子的感激了。
而之后的一路上,这宫女四处给方淑女讲解着皇宫的布局构造,免得她下次再迷路了,方淑女也认真听着,应着这宫女的话,两人相处也算是融洽,更多的是,方淑女自以为是的明白与了解,稍为看到宫中的一些皮毛,就觉得已经是真相。
只不过,当到了宫中,门外太监通报,当着方淑女的面上给了这宫女些赏钱,方淑女才明白了这女子为何如此好心带自己来凤殿了。
不过终归都是帮了自己,方淑女在那宫女临走的时候也还是笑了笑,示意感谢。那宫女行了个礼,也便往自己所要去的方向走了。
一时间,方淑女竟然是有些恍然,果然自己以为的善意都是虚假,人最在乎的还是是否利己,方淑女愈发的觉得善良才是最无用的东西了。能够审时度势,分析利弊,就已经很是难得了。
“姑娘,请吧。”太监捏着嗓子说道,目光在方淑女的身上流转了一下,颇有些不屑的意味,只是却掩饰的极好。
方淑女并未察觉,而是认真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才往里面走去。这一步,都像是踩在了玉石上,小心翼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