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蝙蝠2019-06-04 14:5614,526

  “老先生。”盘狁守恭敬地说。不管这个老家伙是不是骗子,但对方终究年纪很大了,他尊称一句老先生理所应当。

  见他去而复返,老中医的脸上瞬间露出一丝惊慌,但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板起了脸,说:“又有什么事?一个号一次只能看一个人……”

  盘狁守说:“我不是来看病的。”

  老中医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茫然的表情:“那你是来……”

  盘狁守说:“刚才,就在您开药方的时候,您是不是听见了很大的‘嗡’声?”

  听了他的话,老中医嘴唇紧闭,胡子微微抖动,拿着那张纸的手也微微地颤动起来。

  不必老中医说话,盘狁守就明白了,刚才那个声音有问题,根据他和妖怪相处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很可能有妖怪在中间插了一杠子,在老中医刚刚写完方子的时候,妖怪趁机侵入了老中医的意识,将那张方子丢掉,又写了另外一张让人无法理解的药方。

  这样说来,刚刚那辆在他们面前消失的摩托车也不是什么诡异现象,而是那个不知名的妖怪干的。

  那么,那个妖怪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呢?从让那辆威胁到他们生命的摩托车消失这方面来看,它应该并没有什么恶意,否则让他们就这么死掉还比较好。

  那它和王飞得的怪病有没有什么关系呢?从它更换王飞的药方这一点来看,应该是有的,它似乎不想让他用那张药方,所以才会开出一张诡异的药方……他如果真的用了那十升水会出问题吗?经过一番思考,盘狁守觉得

  应该不会,既然它不想让王飞死,那开出的这张药方就不会是要害死他的东西,而是真的要治病的。

  可是……十升水啊……盘狁守前几天才在报纸上看过一个新闻,某妇女一晚上喝了四升水,导致脑部水肿死亡了。让王飞一天之内喝十升水,难道不会要他的命吗?难道那个妖怪就是想让他脑水肿死亡?

  想归这么想,但他并不真的这么认为,毕竟妖怪不是人,没有听说过哪个妖怪杀人还和人类一样要求某人一定要怎么死,反正同样是死,对它们来说怎样死都是无所谓的。

  跟依然没有进入状态的老中医道了谢,盘狁守、詹谷和小王一起离开了

  诊所。詹谷问:“你知道那老头是什么问题了?”盘狁守含糊地回答:“算是吧……”小王说:“那我表哥就用那药方治病?没问题?”盘狁守一时无语。他当然搞不清楚究竟有问题还是没问题,他现在要去

  请教的是正在他家吃白菜的“诸葛大灰狼”,要是他自个儿就凭着直觉回答了,九成九是要出人命的。所以他也没很清楚地回答,只说:“等我回去问问看,家里有人知

  道……”但他忘了身边就有一个“家里人”。詹谷一听他的话,就怀疑地问:“家里人?家里谁知道?二姨?二姨

  夫?他俩懂医?或者你想问你那两只狗?你真养了两只会说话的狗?”盘狁守更加无语,只能沉默地上了车,沉默地把王飞送到家,沉默地把车开到詹谷那位借车的朋友那儿……最后的情形是,詹谷和盘狁守两个沉默地坐在公交车上,一起往公司

  赶。“……我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詹谷终于忍不住了,打破沉默,说。盘狁守没吭声。詹谷继续说:“你一直就是那种一有事情就不说话,等着自个儿解决,

  等着别人猜测你究竟在想什么的人。”

  盘狁守心想:我才不是那种人,只不过是因为对着你,我才说不出来。你也不想想,要不是你是那种根本不听别人说,只相信自己亲身体验的唯物主义狂热分子,我何必辛辛苦苦在你眼前隐瞒事情的真相!

  他也不是没想过把妖怪的事情透露一点点给詹谷,测试一下詹谷的接受

  能力,不过每次他只要说出和聊斋有关的话题,就会被詹谷拧着眉头就好像

  他欠了对方百儿八十万的样子吓得闭嘴,他实在没有勇气开这个口。“说话呀!”詹谷说。盘狁守看着窗外,叹气:“反正我说了你也不会信的。”“如果你说你懂医的话,我也许真的会信的。”盘狁守心想:我要说的事可比我懂医还要让你难以置信……问题不在于

  我说不说,而在于你是不是会认真听我说,没准还会跟姥爷一样给我上一堂唯物主义政治思想课呢……

  他认真地看了詹谷好一会儿,看得詹谷都以为他下一刻就会对自己表白了……他最后还是放弃了,冲詹谷摇了摇头,说:“反正说了你也不懂。”把詹谷气得……

  回到家,盘狁守一到后院就看到了抱着那根巨大的老参仿佛情话绵绵的小狐狸,本来也想跟它谈一下,不过看它那深情款款的样子,最后还是没好意思打扰它,而是抓住了在他床上打呼噜的大灰狼,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大灰狼好好说了一下。

  大灰狼睡得正香,结果被莫名其妙地骚扰起来,还是为了这种在它看起来十分无聊的问题,它十分愤怒。“什么!这算是什么问题!我又不是妖怪百科全书!嗡嗡叫的妖怪种类不知道有多少,你就凭这个让我猜啊!”盘狁守就知道它会这样,所以在它“啊”字出口的同时,他在它嘴里塞了一只香喷喷的香草鸡。大灰狼立马闭上了嘴,并用一分钟的时间将香草鸡嚼巴嚼巴,连骨头都吞了下去。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既然收受了人家的贿赂,那就要安心给人家办事,这是身为妖怪最基本的妖生态度——这是大灰狼的理论。

  所以它认真地让自己清醒了一下,然后认真地又听了一遍盘狁守的叙述,才咂巴着依然留有香草鸡味道的狼嘴,认真地回答:“这个事情,是什么妖怪干的,我不知道。”

  盘狁守作势要拔它的毛,它扭动着狼腰哼唧:“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就

  像我刚才说的,会做那种事的、嗡嗡叫的妖怪种类没有几百也有几十,你空

  口白牙地让我猜,我又不是神仙,哪里猜得出来!”“那你总得有点收获吧?”他了解眼前这只妖怪,如果完全没有收获,它是不会这样的,它会先把香草鸡吐出来,再说不知道……

  被揭穿的大灰狼嘿嘿笑了,说:“小盘子真了解我……虽然还不知道那个妖怪究竟是个什么类别,但是根据你说的这些情况,你那个同事现在得的病,我可以肯定是妖怪干的没错。现在的问题是,那个妖怪究竟想对他干什么?不是只要不让他死就说明没有恶意,只能说明暂时不能让他死。也就是说,他身上也许有让那个妖怪目前不得不忌惮的东西。一旦那个东西没了,也许他的病就好了,也许他就这么死掉了,都是说不准的事。”

  盘狁守觉得周身一阵发冷。王飞的病……难道不是真的病?这样就说得通了,那么多的医生、那么多家医院,所有的诊断都是没有任何问题,否则他又怎么可能一直病到现在,却连疾病的原因都找不到。那么,现在究竟是哪个妖怪,为了什么,用了什么办法,让王飞生的病?

  他充满希冀地望向大灰狼,大灰狼的眼神儿飘呀飘呀,就是不和他接

  触。盘狁守叹了口气,把戴着手套的左手放在大灰狼的脖子上。大灰狼不舒服地扭动了几下,说:“是神威。”盘狁守放开手,脱掉手套,又将左手放在了大灰狼的脑袋上。大灰狼:“哦耶耶耶……”浑身瘫软成了一团烂泥。既然是贿赂就要有贿赂的样子,所以这次神恩持续的时间比较长,大灰

  狼舒服得就差对月嚎叫几声了,在他的床上扭呀扭呀,蹭了他一床银灰色的狼毛。盘狁守当作没看见,忍了。盘狁守松开了手,大灰狼还沉浸在幸福的神恩中,根本不愿意清醒过

  来。盘狁守戴上手套拍了它几下,它滚动着坐起来,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盘狁守说:“你帮忙救了王飞,到时候想享受多久就享受多久。”大灰狼不情不愿地用鼻子哼了一声。“那,现在怎么办?”盘狁守问。大灰狼想了想,说:“要狩猎,就要有陷阱,有诱饵……”

  找了个合适的时间,趁着王飞父母不在,盘狁守又到了王飞家。因为深

  得王飞父母的感激与信任,他现在有了一把王飞家的钥匙。

  王飞的桌子上摆了一堆水容器,每一个容器里还插着吸管,看来是真的打算把他当牛灌。今天王飞的情况比昨天还差一些,他连伸手去拿那些吸管的力气都没有,更遑论去吸它。

  盘狁守和王飞打了个招呼就再也没和对方说话,因为接下来的事情会让他说了也是白说。然后他就在王飞家的客厅里忙活起来,在一圈墙上仔细地贴上一堆符咒,让这间倒霉的屋子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被江湖骗子蹂躏过的处所。

  “这些符咒都是从魏天师那里要来的。”盘狁守说,“据他说,应该可以让王飞的父母产生幻觉,不管我们在这里做了什么,就算他们临时跑回来,也都只能看见自己想看见的东西——这个符咒还真挺实用的。”

  大灰狼哼了一声:“独目神鹰的儿子……你最好不要相信他。万一符咒

  不起作用怎么办?要我说,就催眠他们……”“催眠人类,也许会发生意外,不能冒这个险。”盘狁守说。大灰狼又叽叽咕咕了几句,说了什么听不太清,不过听得出它对于盘狁

  守相信独目神鹰的儿子而不是它这一点十分不爽。

  盘狁守没理它,自顾自地贴完符咒,回到王飞身边,在对方额头上贴了一张拇指大的小咒印,低声对他说:“你正在生病,从现在开始发生的一切事情,你醒来以后都会当成一场梦。”

  做完这些事,他走到在墙角自言自语抱怨个不停的大灰狼身边,说:“好了,你看现在怎么办?”

  大灰狼翻书一般迅速收起了自己的怨怼,站起来抖一抖毛,哼笑一声说:“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根据你说的那些事情,基本上可以确定,那个不明身份的妖怪一直跟随在王飞身边,王飞身上让它忌惮的东西,也有可能是它想要的,所以它不会离他太远。”

  盘狁守说:“你一直说王飞身上有它忌惮的东西,难道你查不出来吗?

  也许查出王飞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那就好办了。”大灰狼不爽:“你以为我是妖怪探测机,想探啥探啥,想咋探咋探?”“我们可以把王飞弄到妖怪界,也许妖怪界有办法……”“小盘子。”大灰狼难得用正经的声音叫了一声盘狁守,脸上也是他许

  久都没有见过的严肃神情。

  盘狁守心头微微一颤:“嗯?”

  大灰狼看着他,认真地说:“你要记得,妖怪和人不一样,我们是不同的种族。妖怪的生存方式不是人类可以理解的,很多事情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有很多事情我不愿意管,是因为管了也没用,事情肯定可以过去,而且不伤害任何人。有的时候,妖怪也需要用一些残酷的办法生存,就像人类一样,为了生存,而做出一些你无法理解的事情,所以妖怪界的管理方式和法律与人间不同,就算你去了妖怪界,就算你的身份在妖怪界比较特殊,这样的事情恐怕也没有谁会管,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大灰狼的话让盘狁守的心一直往下沉,一直往下沉……

  “你的意思是,王飞没救了?”

  大灰狼摇头:“我没这么说,只是让你做好准备,虽然这孩子究竟什么毛病我还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你还是做好准备,迎接一些你以前连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吧。”

  盘狁守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他觉得,大灰狼其实已经知道了王飞是怎么回事,它只是开不了口,只能用这种迂回的方式让他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他蹲下,抱着大灰狼圆滚滚的大脑袋,看着它的眼睛,说:“你看着我,别骗我,告诉我,王飞有没有生命危险?”

  大灰狼没有回答。它也许有的时候会跟盘狁守开玩笑,说一些很夸张的谎言来戏弄他,但是从不在看着他眼睛、听他说着“别骗我”的时候对他说谎。

  盘狁守紧紧抱着大灰狼的脖子,好像要勒死它一样,身子微微颤抖。

  大灰狼终于说话了:“我没说他一定会死,我只是不能确定,不敢让你抱太大的希望而已。”

  也就是说,王飞的确有生命危险。

  “让我抓住那个妖怪,我一定会把它碎尸万段。”盘狁守冷静地说。

  大灰狼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小……小盘子你听我说啊,就算那些妖怪做了什么事,也不一定就是罪大恶极呀,而且王飞也不一定会死呢,不要这么早就下结论……”

  盘狁守没理它。

  大灰狼叹息,心里暗忖是不是给小盘子打的预防针太猛了,它看到王飞

  之后就大概能猜出来他是什么问题了,这种问题可大可小,可生可死,当然死的概率不会比生的大多少,反过来也是一样。但它最不喜欢看到的就是小盘子失望的模样,所以才会先把事情往比较不好的方向说,可是现在看来这种处理方式貌似让小盘子变得太偏激,到时候太过激动可怎么好……

  但就算是现在说了实话,恐怕也不会得到小盘子比白眼高多少的待遇,所以大灰狼闭口不言。

  大灰狼走到王飞身边,对着他的胸口轻轻吹了一口气。

  王飞的身体明显放松下来,从胸口开始逐渐漾出淡淡的薄雾,薄雾如同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四散爬行而出,逐渐席卷了他的全身,从薄到厚,从淡到浓,薄雾渐渐变成了浓烟,将他整个儿包裹在里面,像一个白色的蚕茧一样躺在那里。

  “我现在已经隔断了他的气息……”大灰狼说,“不管他身上有什么东西,那个妖怪都感觉不到了。”如果那个妖怪是想要王飞身上的东西,那就一定会来;如果只是忌惮他

  身上的东西,也会立刻冲进来。不管是哪个选项,对大灰狼来说都很好。他们两个就埋伏在窗户两边,监视着窗户的情况。浓烟出现之后过了一会儿,他们就听到窗户外面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

  有什么东西爬来爬去,偶尔还能听到“嗡嗡”的声音。正午的阳光透过窗帘洒进屋内,房间亮了不少。很快,那爬行和嗡嗡的声音越来越接近窗口,窗帘上的阳光顿时被遮挡了不少。

  窗帘上清晰地映出了一个圆圆的东西,是从侧面伸出来的,非常非常圆,顶部还有两根须子,弯弯地垂在一边,每根须子顶端还有一个像棒槌一样的圆圆的东西。

  盘狁守看着那个圆圆的带须子的东西,心中大惑不解,那是什么东西,蟑螂吗?好大的蟑螂……

  那圆圆的东西出现在窗帘后的部分逐渐越来越多,看起来它正从墙壁上往窗户上爬,不过不知道是它心里边儿有点犹豫还是爬行有困难,它的速度很慢不说,还走走停停,走一会儿又往后退一点儿。

  所幸即便是慢,它的身体形态也慢慢出现在了窗户上,先是圆圆的头,没有脖子,头直接连在椭圆形的上半身上,当线条走到腰身部分的时候,明显细得诡异,就好像椭圆形的下半身和椭圆形的上半身是直接被一根针戳到一起的一样。在那诡异的身体两侧,还有一对淡淡的阴影,薄如蝉翼,隐隐地映在玻璃上。

  盘狁守终于明白了,那不是蟑螂,那是一只蜜蜂!巨大版的!趴在窗户上都见头不见尾那么大!他悄悄挪到大灰狼身边,在它毛茸茸的耳边低声道:“妖怪,也有蜜蜂吗?”大灰狼的耳朵被他的气息拂得痒痒的,忍不住前后动了动,回头看他的时候,脸上带着嫌弃的表情,似乎不敢相信他能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盘狁守也知道自己的问题问得很傻,妖怪可以有狼,可以有狐狸,可以

  有蚕,可以有蜘蛛……为什么不能有蜜蜂?“其实……”他低声说,“我是想问,蜜蜂妖怪蜇人吗?”大灰狼终于明白他什么意思了,笑得很是不怀好意,低声答道:“当然

  蜇,而且保证一蜇必死。”那也是自然的,小小的蜜蜂蜇人一下就能让人痛得半死,这只蜜蜂都和人身一般大了,谁被蜇了不死才是奇迹呢。

  他们正说着话,窗户上传来了缓慢又沉郁的“喀——啦——”声,就像什么很沉重的东西压在冻得牢固的冰面上,硬是把冰面压得碎裂开来的声音。

  大灰狼对盘狁守说:“你往后退。”盘狁守退得远了一点。“再往后退。”盘狁守这次一直退到了墙角。嗡嗡声如同发动机般逐渐变大,越来越大,窗户也发出了吱吱的惨叫

  声,只听“哗啦”“咔嚓”“啪喳啪喳”一阵脆响,窗户玻璃成了一堆碎片,嗡嗡声一下子变得巨大,那只巨大的蜜蜂扑到了窗帘上,窗帘布上凸出了一块儿蜜蜂身躯的巨大形状,只露出了薄如蝉翼的翅膀。

  “谁动了我的孩子呀——”那蜜蜂嗡嗡狂叫,冲出了窗帘的包围,露出了它的身体。蓝黑色,大胸,细腰,下半截的肚子很圆——真的很圆,比它的脑袋圆多了。

  它的六条腿胡乱挥舞,每一条腿上都举着刀枪剑戟各种不同的武器,最

  上面那两条腿居然还拿着一对十分威风的板斧!

  蜜蜂一进来,啥也没发现,脑袋一转,看见了笑眯眯地蹲在一旁,跟它挥爪致意的大灰狼。

  蜜蜂转了个弯,狂舞着板斧和刀枪剑戟向大灰狼猛砍过去。大灰狼坐在原地,只举起了两只前爪抵挡,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盘狁守只觉得眼前一阵花,大灰狼前爪的动作就像漫画里那些高手一样,根本看不清走向,那蜜蜂的速度也十分惊人,居然跟上了大灰狼的速度,和它在那里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少顷之后,只听一声夸张的惨叫,那蜜蜂庞大的身躯整个向后倒去,“乒乒乓乓”一阵响后,压碎了王飞家的玻璃茶几。

  盘狁守仔细一看,那些曾经是板斧和刀枪剑戟的东西已经碎成了一堆废物,被散乱地丢在大灰狼脚边。

  而那只蜜蜂狼狈地从一堆碎玻璃里嗡嗡地飞起来,愤怒地叫嚣:“妖怪!有本事就不要耍什么手段,和我好好比一场!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

  盘狁守无语。这个家伙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叫人家妖怪,难道它不是吗……真是和尚骂贼秃,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呀……

  大灰狼嚣张大笑:“什么暗箭伤人!自己技不如人就往别人脑袋上扣帽子!我才没必要跟你这种小妖怪玩手段呢!不怕的话就过来,咱们再来比一场。”

  盘狁守赶紧提醒:“大娘,咱们的目的是救人,不是和妖怪比试……”

  已经打出了性子的大灰狼根本不听他说,扑上去就和那蜜蜂战在了一起。

  这回盘狁守看清楚了,大灰狼用的只是两只前爪,而那蜜蜂仗着有飞行能力,肆无忌惮地用上了六条细细的足,它就像一个被弄坏了开关的机器蜜蜂一样六足狂舞……它们两个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盘狁守再次出现了那种在看漫画的错觉。狂转的风火轮什么样?就是它们俩的爪子和足那样。

  俩妖怪还不甘于困在一地,一边打一边乱窜,王飞家的客厅算是遭了殃,易碎的、不易碎的,贵重的、不贵重的,噼里啪啦往下掉,老天保佑他们家最值钱的东西没放在客厅里,否则今天他家非得倾家荡产不可。

  在那两个妖怪打得兴起的时候,盘狁守发觉门外好像有人在敲门,但是那两个妖怪打斗的声音太大了——不只是足和爪打斗的声音,还有砸东西的声音——他没办法确定。

  难道是打斗声太打扰邻居了?不可能吧,他用了魏天师的符咒后,应该已经形成了一个听觉和视觉的界限,不管是楼上楼下还是房间内部,除了贴符咒的人和有法力的妖怪之外,绝对不该有任何人听见或是看见这里发生的一切。

  难道是他贴符咒的方式不对?可大灰狼也没说什么呀,说明应该不是这个问题。

  当然也不可能是王飞的父母,他的父母都有钥匙,想进来的话,自然会自己开门的。应该也不是詹谷,他知道王飞现在已经动弹不得,钥匙又在盘狁守这里,他想进来的话,会先和盘狁守联系的。

  那么,敲门的人是谁?盘狁守想到门口看一眼,可是当他往那里走的时候,大灰狼和那蜜蜂已经打到了门口,他根本连接近那扇门都做不到。他气得没办法,原地转了几圈,想找个什么东西摔向它们,吸引它们的注意力,但身边所有的东西都被打成了碎片,他想袭击都没武器。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不过因为太吵,他根本就没有听见,还在辛辛苦苦地在一堆垃圾里寻找可以吸引那两个妖怪注意力的东西。

  手机铃声响了又响,叫得十分绝望而愤怒,盘狁守终于听到了手机铃声,刚把手机从裤兜里拿出来,手机却又自动关机了。自从上次被大灰狼和小狐狸打扰之后,他就一直没有时间去买手机,这破手机在这种时候罢工也一点都不奇怪。

  他开始捣鼓手机,过了很久手机才开始缓慢开机……门外传来“咣”一声巨响,好像有谁在门上又狠又猛地踹了一脚。大灰狼和那蜜蜂妖怪互相揪着对方,同时看向门口,激烈的打斗停止了

  一秒钟。第二声“咣”之后,那扇可怜的门呻吟着倾倒下来,“咣当”一声扑倒在地上,掀起一蓬呛人的灰尘。詹谷站在门外,一只手拿菜刀,一只脚还保持着踹门的动作,十分震惊

  地看着打架的蜜蜂和狼。——打架的蜜蜂和狼!隔壁的人家从防盗门里探头探脑想看个究竟,经过了五秒钟的震惊,

  终于恢复神志的詹谷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他手拿菜刀抬脚踹门的恐怖

  形象成功地震慑了隔壁的住户,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缩回去,关上了门。詹谷的目光扫过那俩妖怪,最后停留在正跟手机“开关开关开关”问题搏斗的盘狁守身上。盘狁守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心里想的却是——原来我贴了符咒,带了妖

  怪做了准备,最后竟没关防盗门?詹谷走了进来,那俩妖怪还处于呆滞中,似乎一时反应不过来。詹谷放下菜刀,关上防盗门,然后扶起木门,毫无意义地将它竖在门框

  上,聊作暂时遮挡。然后他又看向那两个停滞在厮打瞬间的妖怪。“那是什么东西?”他指着蜜蜂。那条银灰色的“狗”他见过,但那蜜蜂……真的是蜜蜂?不是从某军方

  秘密实验室逃出来的怪物?盘狁守身体僵硬了:“那个……”“是它让王飞生病的吗?”“这个……”盘狁守无言以对。詹谷向那两个妖怪走过去,大灰狼一见他过来,立刻飞一样地向后退

  去。蜜蜂一下子失去了对手,嗡嗡两声倒在地上,想爬起来,又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光是“嗡嗡嗡嗡”,六条腿在地上拼命挣扎,尾部扭得就好像下一刻就会断掉了一样,吻部一张一合,似乎是想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詹谷的手指碰到了它满是绒毛的脑袋上。

  蜜蜂发出响彻屋内的巨大嗡嗡声,身体忽然像被放了气的气球一样迅速缩小,不到两秒钟的时间,已经从和人类身材差不多的样子缩成了和人拇指差不多的大小。

  詹谷甚为惊讶地看着蜜蜂的变化,指着蜜蜂,回头问盘狁守:“这是什么?新型玩具吗?”浑身无力的盘狁守看着詹谷,眼神里带着“到了这个时候难道你还猜不出它究竟是个啥玩意儿”的信息。那蜜蜂看起来也和他一样悲愤,嗡嗡飞起来,用它屁股上的尾针狠狠地戳了詹谷一下。詹谷“啊”了一声,另一只手本能地出击,将蜜蜂一把抓在手里。

  蜜蜂露出来的四对足愤怒地向他挥舞。

  詹谷惊奇地看着蜜蜂,再看看自己迅速红肿起来如同香肠的手指,说:“我怎么觉得它好像能听懂我说话啊。”

  盘狁守心想:它岂止能听懂,还能说话呢,不过就是不说给你听罢了……

  自从上一次的商场事件之后,大灰狼就对詹谷做了一番调查。

  原来这个完全不相信妖魔鬼怪存在的人,竟是个拒绝妖怪的体质。什么叫拒绝妖怪的体质呢?意思就是只要在他身边,任何妖怪都会失去法力,无法开口说话,并现出原形,现出最脆弱的形态。

  这种体质的人不止对妖怪,对鬼怪也是一样,在一些奇门书籍中对他们也有说明,一般都称为“纯阳体质”,这样的人,终身都不会有什么灵异体验,所以他到死也不会相信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

  盘狁守听了大灰狼的说法之后一度十分羡慕,如果他有这种能力该多好啊,就不会再有那些麻烦的妖怪跑来没完没了地折腾他。不过很快他又打消了这种想法,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就永远不会有和大灰狼交流的机会了。

  当然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怎么跟这个“纯阳体质”的表兄解释,眼前这些和他根本不可能相信的妖魔鬼怪有着莫大关系的事情。

  盘狁守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地板,再瞟过脸上写着“我是一只狗,我听不懂你说话”的大灰狼,最后扫过还躺在沙发上,被包裹在一团浓雾中的王飞。

  詹谷也看到了那个蚕茧一样的王飞,准确来说,他只看到了“蚕茧”。他走了过去,在盘狁守阻止他之前,伸手碰到了“蚕茧”。

  在他碰到“蚕茧”的同时,那片浓雾仿佛吓了一跳似的猛地挣动了一下,下一刻就呼啦一声散开,露出了浓雾下的王飞,一点迟缓都没有,快得令人难以置信。

  盘狁守斜眼看向大灰狼,大灰狼的表情也带着讶异。

  “王飞?他怎么回事?他外面这些东西是什么?”詹谷猛然回过头来,厉声问,“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

  盘狁守考虑了一会儿,用安抚的口气对他说:“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可以慢慢说……”

  “……妖怪?”詹谷霍地站了起来,看向盘狁守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精神错乱的人。盘狁守无奈地点了点头。“你睡醒了吗?”詹谷怀疑地问。盘狁守:“……”他就知道,和这种完全无法和妖怪交流又不相信妖怪

  存在的人谈论妖怪,根本就是一项不可能的任务。詹谷一把拽过了大灰狼,猛揉它的脑袋。大灰狼气得吐血,爪子乱蹬,拼命挣脱出去,狠狠抖了抖毛,离詹谷更远了些。“你看!我都这样对它了,它什么也没说!妖怪不是应该会说话,有法力的吗!”盘狁守说:“对,不过在你面前它们就没法说话,所有的法力在你面前都不起作用……”“对,我是‘纯阳体质’。”说“纯阳体质”四个字的时候,詹谷的语气就像在说“我是猪”一样,“那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盘狁守无语,妖怪无法和詹谷交流,在詹谷身边的妖怪又不能使用法力,他一个人类,凭什么让詹谷相信妖怪?“因为……我是你表弟?”他试探地说,做好了遭到詹谷无情奚落的准备。詹谷什么也没说。他只是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盘狁守,看了很久,看得盘狁守浑身不自在,才缓慢地开口:“我相信……你。”盘狁守微微一愣,他说的不是“相信这件事”,不是相信“这个事实”,而是“我相信——你”。詹谷看看周围的狼藉,再看看刚才被蜜蜂捣毁的窗户,说:“我相信

  你不会干出这种事,即便有人故意这么干了,你也不会用这种拙劣的借口骗

  我。”盘狁守默然,詹谷这个人……还真是挺令人惊讶的。说到这一片狼藉,盘狁守想起了刚才一直想问却又没好意思开口的问

  题:“你刚才为什么非要踹门进来?”

  詹谷很惊讶:“因为我听到这里面打得热闹啊,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敲门又没人应,防盗门居然还开着,我想着王飞别出什么事了。我问隔壁,隔壁非说这里没什么声音,我一着急只好踹门……”

  盘狁守心下明白了什么,指指周围墙上的黄色纸符:“这是从一个天师那儿要来的符咒,只要贴到这里,外人就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就算是王飞的父母回来,也只能看到一个和他们离开时一模一样的客厅。”

  詹谷说:“什么江湖骗子,一点作用都没有。”盘狁守看看大灰狼,大灰狼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我早就说过不要相信独目神鹰那个老王八蛋的儿子!他笑了,转回头看着詹谷:“你说隔壁硬说没有声音,说明那个人是听不到的,能听到的人,只有你而已。”

  詹谷睁大眼睛,嘴巴微张,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那么大的能力。纯阳体质的詹谷,既然拒绝一切妖魔鬼怪的法力,那就应该连妖怪的儿子所使用的法力也一起拒绝才对,他的确不应该那么相信魏天师……谁让他把詹谷这茬儿给忘了呢?

  盘狁守再看看被詹谷丢到一边的菜刀:“话说回来,你踹门就算了,何必拿刀?”“哦,王飞的妈妈说他家的菜刀豁口了,我顺路去超市,就帮忙买了一

  把回来……”盘狁守:“……”那你为啥要在踹门的时候把菜刀拿出来吓唬人啊……现在细枝末节的事情已经说清楚了,不过还有最重要的问题没有开始讨

  论呢。詹谷拿起一个透明的罐头瓶子,晃了晃,被关在里面的蜜蜂愤怒地哼哼

  着。“这个是怎么回事?”他问。盘狁守无语地看着那个被关在罐头瓶子里的妖怪,心想着这下子梁子可

  结大了。本来妖怪中就有很大一部分不太看得起人类这个无能的种族,突然

  被个“普通人类”关到了罐头瓶子里,又被如此侮辱性地晃来晃去,这会儿

  恐怕正气得吐血吧。

  那蜜蜂的确已经气疯了,脑袋上的两根须子抖得就像下一刻要折断一样,六条腿在透明的罐头瓶子里大肆挥舞,恨不能冲出瓶子,蜇盘家表兄弟两下。

  盘狁守只知道蜜蜂一定在生气,却看不出来它气到了何种程度,只是看起来比之前要活泼得多,他想着反正气也气了,再多气点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一打眼看到詹谷那根肿得胡萝卜一样的手指,他拉过来看了看。

  那只手非常惨,除了手指之外,整个手掌也肿胀了起来,不过没有那根手指那么厉害罢了。盘狁守小的时候曾经见詹谷被蜜蜂蜇,那时候的詹谷只不过甩甩手,用水冲冲,红肿的地方没一会儿就好了,今天这样和当时的情况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不愧是妖怪蜜蜂,比普通的蜜蜂毒性强多了。

  盘狁守用戴着手套的左手碰了詹谷一下,詹谷稍微一缩。这次是神威。盘狁守脱掉手套,左手放在了詹谷那根胡萝卜一样的手指上。

  其实他的本意是蜜蜂都把这只手蜇成这个样子了,倒霉的詹谷一定很疼,要不是他刚刚没说清楚,怎么可能会导致这样的结果……简单地说就是他感到愧疚,所以想给詹谷减轻点痛苦。他没想到的是,他的手刚刚碰到詹谷,詹谷那根胡萝卜一样的手指刹那间就褪去了通红的颜色,也没那么烫了。就在这对表兄弟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根手指的肿胀也慢慢地消了下去,当手指完全恢复正常的时候,整个手掌也不再肿胀,完全恢复了正常的形状。

  詹谷动了动那只手,刚才被蜇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个仿佛被尖扎过的小小凹陷伤痕,伤痕已经愈合,就好像已经经过了一个应该愈合的周期一样。

  “你怎么做到的?”詹谷惊叹地问,“和妖怪接触多了,难道你也学会了什么法力?”

  当然不可能有那种事……盘狁守瞪着那根手指,就好像在瞪视自己三百年没有见过的仇敌。

  “我不知道……”盘狁守说,“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应该是在他触到詹谷的期间,暂时解除詹谷的痛苦。

  沙发上的王飞呻吟了一声,两人的注意力马上从那根手指和盘狁守的左手上转移开。

  詹谷走到王飞身边,拍拍他的头,问:“你现在怎么样?”

  王飞又呻吟了一声,在沙发上扭动着身体:“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累

  啊,简直累得像要死掉了一样……不过比前两天好太多了。”的确是好太多了,前两天的他躺在沙发上就像是死了,现在却像是身上的力气正在回来,尽管依然很累,但他已经可以自由地控制自己的身体了。难道是那个蜜蜂被关起来的缘故吗?盘狁守看了那个在罐头瓶子里嗡嗡暴跳的蜜蜂一眼,也走到王飞身边,拍了拍他的腿。盘狁守本来是想像一个哥们儿一样说一些鼓励的话,但他忘了自己的左手现在并没有戴上手套,而他伸出去拍王飞的那只手正是左手。在他碰到王飞的同时,王飞猛地浑身抽搐起来,全身如同遭到了电击一般疯狂地抽搐扭动。詹谷大惊,随手扯了一片枕巾给王飞咬住,以防他咬伤舌头,然后双手

  用力压住他的肩膀,把他固定在沙发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神威……是神威!盘狁守用神恩碰过詹谷之后,现在落在王飞身上的是

  神威!

  在王飞开始抽搐的时候,盘狁守已经发现了自己的错误,急忙放开了手,但王飞的抽搐并没有因此停止,他全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像被拉紧的弦一样纠结着、紧缩着,詹谷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压住他如鱼一般疯狂弹跳的身躯。

  詹谷回头对盘狁守大叫:“怎么回事!刚才不是好了点吗!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盘狁守迅速戴上了手套,也去压王飞的腿,两个人的力量却只能把他固定在沙发上让他不掉下来,对他的抽搐没有一点办法。

  不一会儿,盘狁守注意到王飞全身都是汗,腿上也密密地渗出汗液,隔着裤子,他按住的小腿部分感觉湿得能滴水。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湿润,让他觉得手下的感觉有些不对劲,王飞的腿在抽搐,但王飞的腿上摸起来像是肌肉的部分似乎正在扭动。

  ——扭动?对,是扭动,简直就像是什么活物一样地扭动。他倏地掀起了王飞的裤脚管,而与此同时,詹谷也扯开了王飞胸口的衣物。在露出来的,应该是胸口和腿部正常皮肤的位置上,露出的却是虬须一样的黑色物体,那种虬须一样的东西有很多,一节一节的,从王飞的皮肤下

  面强硬地凸起,扭动,遍布他的全身,他们所感觉到的异常应该就是那个东

  西。“这是什么?!”看到那些东西,詹谷失声叫道,“这些也是妖怪吗?”

  盘狁守当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回头看向大灰狼,发现大灰狼不知何时将放在茶几上那个装着蜜蜂妖怪的罐头瓶子弄到了地上,这会儿正用大爪子像踢足球似的把罐头拨弄过来拨弄过去,如同平时拨弄倒霉的小狐狸一样。那只蜜蜂在罐头瓶子里扭动着嗡嗡乱叫,却对蹂躏它的妖怪毫无办法。

  盘狁守生气地叫:“大娘!不要玩了!快来帮帮忙!”大灰狼用鼻子发出一声冷哼,下一刻,盘狁守耳边清晰地响起了大灰狼的声音:“谁告诉你我在玩的!我在刑讯逼供。”

  他一愣,看向詹谷,发现詹谷还在看着自己,并没有看向大灰狼,而大灰狼的嘴也没张过,才知道被詹谷压制住的大灰狼其实是把话传到了他的脑袋里。

  詹谷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盘狁守的回答,看他的时候发现他正看着那

  边玩弄蜜蜂的大灰狼。“你的妖怪怎么不来帮忙?”“……正在逼供。”盘狁守无奈地回答。詹谷:“啊?”过了好一会儿,大灰狼好像终于和蜜蜂达成了什么共识,在盘狁守耳边

  说道:“可以了,把人放开。”盘狁守依言对詹谷说了一遍,詹谷将信将疑地放开了手。在他放开之后,王飞激烈的抽搐果然没继续,而是开始逐渐减弱,最后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地减弱,直到停止。

  盘狁守又拉开王飞的衣服,发现他的抽搐虽然停止了,但那些虬须一样的黑色东西丝毫没有消失,依然停留在他的身上,凝固在皮肤下方,仿佛随时都会再度活动起来。

  大灰狼叼着罐头踱步到了王飞身边,在盘狁守脑子里说道:“让你那表

  兄到一边儿去。”盘狁守如此这般地对詹谷说。詹谷看了一眼叼着罐头的大灰狼,脸上的表情明显地写着“不信任”,

  但他又看向了盘狁守,收回目光时,表情已经变成了无奈。他后退了几步。

  “再往后退!”大灰狼不耐烦地说,“退到墙那边去。”盘狁守对詹谷抱歉地笑了一下:“大娘的意思是,你到墙的那边去……

  到里屋去。”詹谷看看大灰狼,大灰狼对他不高兴地龇了龇牙,他转身去了里屋。王飞此时的神志已经完全清醒了,詹谷进了里屋之后,他显得有些紧

  张,问盘狁守:“小盘,我是怎么了?我身上是什么东西?”“是蜾蠃。”大灰狼说着,踱步过来。王飞眼睁睁地看着一只“狗”说着话向自己走来,脑子嗡的一声,脸都

  白了。“狗在说话!”他紧张地对盘狁守说。“你在做梦。”盘狁守安抚地对他说,转头问大灰狼,“什么是蜾

  蠃?”大灰狼说:“你听说过‘螟蛉之子’吗?”盘狁守点头。“狗在说话……”王飞不死心地说。盘狁守骗他:“没有那回事。”大灰狼说:“《诗经·小雅·小宛》中有句话,‘螟蛉有子,蜾蠃负

  之’,意思是有一种叫蜾蠃的虫,只有雄的,没有雌的,蜾蠃就把螟蛉衔回

  窝里,据说它只要对螟蛉反复说‘类我、类我’,螟蛉就会变成蜾蠃。”盘狁守有些惊叹,说:“大娘,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博学多才……”“狗在念诗……”王飞说。“你听错了。”盘狁守说。大灰狼瞪了盘狁守一眼,他明白它的意思,毕竟它都活了一万三千年,

  就算知道这些事情也不算什么。不过他还是有些难以想象——无论是大灰狼以人的形态还是狼的形态,抱一本书看……简直就是硬安也安不到大灰狼头上的天方夜谭,于是他只有沉默。

  大灰狼继续道:“当然这种认识是不对的,蜾蠃当然有雌有雄。”它用后腿和尾巴做支撑坐下,两只爪子抱起罐头瓶子,用力摇晃里面可怜的蜜蜂,“这一只就是雌的。”

  里面的蜜蜂愤怒地狂敲瓶壁:“浑蛋!放我出去!浑蛋!你们这些流氓……”

  大灰狼冷笑:“原来会说话呀。”

  “蜜蜂和狗在说话……”王飞喃喃自语。“是我和詹谷在说话。”盘狁守说着谎话。蜜蜂尖叫:“压制的都走了!你都会说话,我凭什么不会说!”盘狁守说:“别吵了……大娘,你说的这个蜾蠃,和这只蜜蜂有什么关

  系?”大灰狼再度晃晃爪中的罐头:“蜜蜂……这不是蜜蜂,它就是蜾蠃,属于胡蜂的一种。”盘狁守也接过罐头仔细地看,那只蜂果然和普通的蜜蜂不太一样,模样

  比较狰狞。“那这只蜾蠃,和王飞的病又有什么关系呢?”大灰狼用爪子威慑性地拍拍罐头瓶子,说:“有话就说吧,不然等被抓

  回去,你就什么都不要想啦!”雌蜾蠃一听“被抓回去”,嚣张的气焰顿时不见了,沮丧地趴在瓶壁上,六只脚爪互相纠缠扭动。“我……我叫果洛沐英……”蜾蠃痛苦地说,“我在族里出了点问题……”胡蜂和蜜蜂不一样,蜜蜂的所有工蜂都是雌蜂,但没有生育能力,而胡蜂所有的雌蜂都有生育能力,但是只有最强的那一只才被允许产卵。

  他们逮住的这只蜾蠃就是一个不被允许产卵的雌蜂,但是它还是和一只雄蜂交配了,并且产下了卵。它辛辛苦苦地将那些卵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希望至少能熬到春天。幼虫一旦出世,那族群里的妖怪就没有办法了,它们总不能杀了已经出生的幼虫吧。

  它们族群的女王知道后震怒了,派出大批的下属追杀它,并且寻找那些

  未经许可产下的卵。盘狁守问:“那和王飞又有什么关系?”那当然和王飞没有任何关系,但现在有关系了。果洛沐英耍了点手段,作了个弊,带着那些卵逃到了人间。女王的追兵

  也不是吃素的,一直在它身后紧追不舍。

继续阅读: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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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界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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