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遍口袋也找不出一枚金币,可怜的比德尔只能含泪写下契约,答应在今后一段时间内替莫林服务,包括端茶倒水砍人打伞等光荣使命。
这么一来,被教廷称为全大陆最邪恶的魔王殿下,总算是拥有了第二个部属。虽然这个部属既不忠诚也不强大,但是考虑到聊胜于无,莫林还是决定为此庆祝一番,而庆祝的内容就是──
「伯格,把那些勇者带过来。」懒洋洋的打着呵欠,莫林若有所思的支起下巴,「很久没做坏事了,也许我可以好好压榨他们,以免辜负我的邪恶之名。」
「遵命,伟大的主人!」伯格暗自为那些勇者默哀,却又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可是主人,请恕我多嘴说一句──那些家伙已被纳塔斯从里到外搜了一遍,连最后一个铜板都充公了。」
这是实话,要知道大多数勇者都不怎么富裕,否则也不会从事危险系数这么高的行业了。所以,就算是对着他们吟唱一整天的新诗,恐怕也得不到任何收获,顶多收割几条人命罢了。
「不用担心,我有办法。」莫林满面笑容的挥挥手,示意纳塔斯和比德尔附耳过来,「老爹曾经说过,勇者的金币就像美女的乳沟,只要挤挤总是会有的。所以,就这样办!」
紧接着,被面授机宜的魔龙和元素君主,突然整齐的露出八颗牙齿,并且同时转头望向伯格。
一瞬间,可怜的胖子顿时脸色惨白──他很明智的意识到,自己要倒霉了,而且是陪着那些勇者一起倒霉!
十分钟后,在龙穴下方的山野平地上,五百零二名勇者整齐的排成四列,一片内衣内裤的海洋颇为壮观,几乎将整片平地都填满了。
但面对着张牙舞爪的魔龙,再看看火焰缭绕正在摆造型的元素君主,在寒风中发抖的勇者们忍不住面面相觑,突然觉得更冷了。
「胡椒粉、食盐,再来点香料!」莫林蹲在高台上,兴致勃勃的搭建着简易烤架,同时也不忘在旁边烧开一大锅浓汤;但问题是,厨具都很齐全了,食料却都没有看到,所以这就意味着……
「他们该不会打算……」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唾沫,贝鲁特和修斯特彼此对视一眼,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种种恐怖场景──比如说,某位勇者在被俘的第二天醒来时,突然发现自己的下半身不见了。
怕什么就会来什么,舒展着双翼的魔龙突然盘旋降落,喷薄的龙息在地表留下深深焦痕。用着不怀好意的目光,他笑瞇瞇的巡视着全场,嘴里还轻轻嘟囔着,「红烧好,还是清蒸好?」
五百零二名勇者不由得哆嗦起来,就好像他们集体得了疟疾,可这似乎只是开始──因为紧接着,对于烹饪颇有心得的元素君主,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个嘛,我觉得炭烤比较好!」挥手召唤出熊熊火焰,比德尔一本正经的参加讨论,「或者,我们可以来个一锅两吃,剩下的骨头架子还可以用来炸酥排骨。」
这一刻,勇者们齐齐泪流满面,只觉得人生从来没有这么黑暗过。
贝鲁特拚命划着祈祷手势,他倒不指望光明神真的从天而降,他只希望元素君主的厨艺还过得去,千万别搞出半死不活的五分熟来。
「那么,从谁先开始好呢?」纳塔斯愉快的舔着獠牙,目光缓缓扫过全场,然后,他突然打了个响指,「对了,先把那个胖子带上来,我今天想吃点五花肉。」
这一刻,勇者们齐齐长舒一口气,却又不约而同的转头,望向那个成为替罪羊的可怜家伙──
两个凶猛的食人魔,正扛着一个洗得白白嫩嫩的胖子登场。后者浑身上下只剩一条小裤裤,身上还涂满了调味料。
「这家伙,好像是绿角村的物资商人?」只看了几秒钟,贝鲁特就认出了这个胖子,这个用一大堆廉价物品赚了几百个金币的奸商。
「没错,你们都认识他。」纳塔斯喷吐着龙息,指了指被横在烤架上的伯格,「这个卑鄙的人类,居然敢鼓动绿角村出售物资给勇者,所以,殿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没错,所以你死定了!」配合着纳塔斯的威胁,比德尔也恶狠狠的高举双臂,地水风火四种元素在此刻同时爆发,令整座龙山都被五彩光芒笼罩。
但在如此威胁中,伯格却依旧坚强不屈,正义凛然的高昂着头颅,「你们这些邪恶的黑暗生物,即使夺走我的生命,也无法夺走我对光明神的虔诚信仰,光明神在上,正义必胜!」
热泪盈眶!热血沸腾!热流汹涌!这一刻,看着视死如归正义果敢的胖子,勇者们只觉得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人不可貌相啊!想不到长得如此猥琐的胖子,居然也有一颗如金子般的虔诚之心!
「那么,你就去死吧。」
突然响起的慵懒声音,打断了勇者们的壮怀激烈。在数百双目光的注视中,一颗火星闪耀着划过天际,降落在干燥的柴堆。
轰!一瞬间,沸腾的火焰席卷而起,迅速向着上方的伯格蔓延冲去。勇者们悲愤的惊呼着,试图冲上去援救,但在纳塔斯喷吐的龙息面前,他们只能无奈的停下脚步。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在那滚滚升起的浓烟中,貌似坚强的胖子却在微微颤抖。
「主人……伟大的主人!差不多了吧?要不我现在就宣布投降?说真的,我觉得后背都熟了,那种防烤药剂真的有效吗?」
「当然!」抢先回答的不是莫林,而是感觉受到侮辱的元素君主,「愚蠢的人类,你居然敢质疑我的发明!我以伟大睿智的比德尔之名发誓,如果你敢再多说一个字,那就等着变成烤猪……」
轰!话音未落,比德尔的诅咒立刻灵验──原本熊熊燃烧的火焰,突然在瞬间窜起五六米高,顿时将伯格完全笼罩在内。
几秒种后,在胖子相当逼真的惨叫声中,浓郁的肉香已隐隐散发出来。
「我饿了!」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唾沫,纳塔斯很认真的舔了舔獠牙,然后转头望向呆若木鸡的元素君主,「亲爱的比德尔,你确定这是防烤药剂?我怎么越看越觉得像是助燃剂?」
「投降!投降!我投降!」几秒种后,几乎五分熟的胖子凄凉尖叫,换来了一团从天而降的水球。
嘶嘶作响的浓烟腾空而起,莫林不由得咳嗽几声,却又拍了拍元素君主的肩膀,「别太难过,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了防烤药剂的新用途。如果下次打算使用火攻,我会考虑用这东西的。」
「真他妈的……为什么被牺牲的是我?」奄奄一息的从浓烟中爬出来,凄惨到泪流满面的伯格,只能哀怨的举起焦黑手掌,「投降!我投降!莫林殿下,我愿意拿出我所有的积蓄,只要能换回我这条命!」
下一刻,终于完成整个剧本的伯格,马上从怀里掏出金票,然后惨叫一声晕死过去。
「五百金币?」拣起那张金票,莫林在粗略扫了一眼之后,终于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那么就暂时放过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搭建的烤架,难道就这样浪费了?」
带着意犹未尽的表情,三个邪恶生物突然转头,望向那些已经瑟瑟发抖的勇者。
贪婪的舔了舔獠牙,纳塔斯突然指了指人群中的贝鲁特,「那个!我喜欢那个,肌肉比较结实,吃起来一定很有嚼头!」
向来自豪高大身材的贝鲁特,此刻不由得泪流满面。不过紧接着,等他看到两个食人魔已经狰狞逼近时,立刻举手呼道:「等等!我们可以商量,就像那个胖子一样,我们也愿意付赎金!」
「赎金?你们确定?」莫林笑吟吟的看着他们,很和善的询问道:「说真的,其实我不是很缺钱,我倒是对厨艺比较有兴趣,要不……」
「不!我们愿意付钱!」
看着还在散发肉香的伯格,五百零二名勇者立刻大呼小叫起来。几个坚强的勇者还在犹豫,但他们的同伴立刻低声喝道:「别傻了,就算死也要选个体面的死法,难道你打算做晚餐吗?」
事实就是这样,看着不怀好意的魔龙和元素君主,就连最坚强的勇者也丧失了斗志──要知道,被卡嚓一声砍掉脑袋,痛苦也就是那么几秒钟;可要是被放在烤架上,又涂满了调味料……
「真没办法。」无奈的叹了口气,在勇者们的惊疑目光中,莫林终于微微点头,「好吧,既然你们这么苦苦哀求,那么我也只能勉为其难的接受了;但是,你们打算付多少?」
「五百金币!」暗自舒了口气,贝鲁特回头看了看贫穷的勇者们,终于咬牙回答道:「虽然现在没钱,但我们可以按照两国交战的原则,写信回去要求赎金。」
「不行,绝对不行!」只要一提到钱,傻乎乎的纳塔斯就被智慧女神附体,「勇者啊,那是很光荣很有前途的职业,怎么可以和一个奸商相提并论?我觉得,起码也要翻上一倍才行!」
「一千金币!」在勇者们的惊呼声中,贝鲁特差点喷血了──光明神在上!如果我们有那么多钱,还当勇者干什么,这个行业又危险又辛苦啊!
「没钱不要紧,我早就帮你们想好了。」莫林若无其事的挥挥手,从怀里掏出一张仔细制定的合约,「考虑到你们的经济状况,我决定给你们一个分期付款的机会。纳塔斯,接下来的事情由你来说明。」
「没问题,殿下!」两眼冒着金光的魔龙精神大振,当即挥舞着那张合约,得意洋洋的开始解释。
「是这样,首付五百金币,然后每个月再支付五十金币,直到完全还清为止──当然,我们还要收每月五枚金币的利息,并且逐月累加百分之二十。因此,最后的总数目是……喂!我还没说完,你们晕什么晕?」
怎么可能不晕?五百零二名勇者恨不得直接晕过去,但是看着那条魔龙又开始兴致盎然的磨牙,他们只能流着泪的签署了契约。
不,实际上也不是全部人,至少勇者团名义上的团长,银甲骑士修斯特,仍然英勇不屈。
「随便你们好了!就算把我红烧清蒸外加糖醋,我也不会签下这种合约的!」面对着恶狠狠的威胁,修斯特毅然昂起了头颅。阳光下的他散发着神圣气息,让那些被迫签署合约的勇者们既惭愧又敬畏。
坦率的说,如果抛开敌我双方的立场,仅仅从人类审美角度来看,此刻的修斯特还真是相当帅气──坚毅俊朗的面容,阳光般灿烂的金发,挺拔如山岳的身姿,再配合那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正气,完全可以去担任骑士小说的主角了。
「这家伙,居然比我还会摆造型?」元素君主妒忌的摇摇头,而这句话立刻引发了魔龙的共鸣。
实际上,就连已经五分熟的伯格,也忍不住嘟囔道:「揍他!装英雄的人,就是欠揍!」
「这家伙,看起来有点奇怪。」莫林懒洋洋的打着呵欠,阻止了纳塔斯和比德尔的恼羞成怒,「算了,既然他想当英雄的话,那么就让他继续好了,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笑瞇瞇的摸着下巴,恢复了几分精神的魔王殿下,缓缓巡视着一群勇者,目光里实在不能说有多少善意存在,「各位,我会派人去索取赎金的。不过在那之前,你们总不能在我这里白吃白喝吧?所以……」
所以,在两个小时后,五百零二名勇者又被带到了他们的出发地,正在热火建设中的绿角村。
虽然春天的气息已经来临,但村庄附近的耕地却仍然冰冻着,尤其是村庄东面的这一带耕地。在莫林的示意之下,纳塔斯试着在这片耕地上踩了几脚,却只是踏出了浅浅的裂缝。
「殿下,这就是我们最苦恼的问题了。」听到魔王殿下亲临巡查,老村长科克连忙带着村民赶来,「请您恕罪,我们已经尝试了各种方法,但耕种的效率还是很低,而且人手和牲口都不够。」
「完全不用担心,我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私人财产这样浪费?」莫林悠然自得的挥挥手,回头看着一群已经暗自叫苦的勇者,「实际上,在经过诚恳的交谈之后,贝鲁特他们自告奋勇的申请参加耕种了。」
「你才自告奋勇,你们全家都自告奋勇!」一群勇者在心里比中指,却还是很无奈的被迫整齐点头。
不管他们怎么想,老村长科克已经双眼放光了──五百多个壮动力啊,而且全都能用斗气来种田,何其壮观!
想到那种热火朝天的画面,科克很不厚道的咽了咽唾沫,这说明任何投靠魔王的人类,都会逐渐被邪恶力量所感染。
「那真是太好了!可是殿下,我们还有一个大问题,就是怎么才能开垦这些冻土呢?」
「这个嘛,那就更简单了。」莫林若无其事的耸耸肩膀,向着正在摆造型的元素君主招了招手,「亲爱的比德尔,想让你的发明流传于世,赢得千古美名吗?」
话音未落,被这块大蛋糕诱惑的元素君主,立刻满脸狂热的扑上来,只差抱着莫林的大腿哭喊「我愿意」了。
「殿下,您的英明仁慈比日月星辰还要光辉……什么?魔装傀儡?完全没问题!我现在就召唤它出来!」
窃窃私语了几分钟,陷入狂热状态的元素君主立刻举臂高呼,「我,以伟大睿智的比德尔之名,召唤史上最强的发明──出来吧!我的战神!」
轰!如同之前登场时的那种震撼,由金属铸就的魔装傀儡,缓缓撑起十余米的漆黑身躯,低低嘶吼着升出地表,掀起了汹涌翻动的泥浪。
这一刻,已经患有恐惧症的勇者们,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冷气;而那些从没见识过魔装傀儡的村民们,更是惊呼颤抖着连忙后退。几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甚至直接昏了过去。
「很壮观吧?」站在魔装傀儡的巨大阴影中,莫林不停的打着呵欠,又拍了拍目瞪口呆的老科克,「比德尔,禁止你再介绍它的结构原理。不过,如果你能顺利完成任务,那我就安排贝鲁特他们听你讲两个小时。」
这是最好的奖励了!被打断的元素君主先是闷闷不乐,又突然大喜过望的大声欢呼,立刻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指令。
伴随着他的发号施令,静立在原地的魔装傀儡微微颤抖,终于缓缓抬脚向前迈出了第一步。在众人的惊骇注视中,它踏着沉重步伐走向冻土地带,拣起那些散落在地的铁犁,将它们逐一插进了僵硬的土地中。
「难道说……」老科克的脸色苍白如纸,下一瞬却又突然泛起了激动的红晕,「殿下,您该不会是打算……我的天啊!它动了!它真的动了!」
这一刻,全场很整齐的「啊」了一声──奇迹!拉着几十架铁犁的魔装傀儡,凭着巨大到无法形容的力量,竟然略显吃力向前迈出,将坚硬如铁的土地强行撕裂开来。
在最困难的第一步之后,靠着惯性向前冲去的它,开始逐渐的加速前进,每一步都能带来地面的剧烈震动,将冻土上的冰霜直接震裂。
严格来说,这种速度并不快,但魔装傀儡的力量却起了决定性作用。在它的全力牵引下,几十架铁犁几乎覆盖了整片冻土,每一步都能带起翻滚泥浪,气势如同巨鲸横行于水面之上。
片刻之间,原本需要村民花上三天才能耕种的几亩冻土,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完工了。全场早已经是鸦雀无声,老科克张开的嘴巴几乎可以吞下面包,他甚至在用力的掐大腿,以证明这不是在做梦。
「看到没有?我的魔装傀儡是全大陆最强的!」元素君主仰天大笑,好像他的魔装傀儡不是在耕地,而是在拆教廷的大厅。
「这东西,随时都会坏掉的吧?」纳塔斯很妒忌的比了比爪子,然后转头看着目瞪口呆的勇者团,「喂喂喂,你们最好在它坏掉之前开工,不然等会就要由你们来耕地。对了,顺便说一句,这里没有加班费。」
压榨啊!这是完全违背人权的残暴压榨!可是看着灼热龙息在眼前呼啸划过,向来只习惯拿武器的勇者们,也只能拿起了锄头、秧苗,老老实实的跟在魔装傀儡后面,开始了发展农业的伟大行动。
让莫林有些惊讶的是,那个原本号称「宁死不屈」的骑士修斯特,居然也毫无反抗的加入到耕种大军中,甚至还起了很好的带头作用。
「奇怪,他不是要当英雄吗?」懒洋洋的靠在石柱上,莫林不禁怀疑自己的视力出问题了,「难道说,在见识过本殿下的英气风发的样子之后,这家伙决定弃明投暗了?」
但事实证明,这只是莫林的自我感觉良好而已。因为当纳塔斯要求修斯特再度签约时,后者又立刻恢复了坚毅表情,并且很不客气的回答了一个字──
「呸!」
毫无疑问,暴怒的魔龙立刻就要投入战斗了,但是就在这关键时刻,正拖着铁犁到处跑的魔装傀儡,却突然轰鸣一声停止前进,然后冒出了滚滚浓烟。
「果然……」
见识过那些发明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刚才还得意洋洋的元素君主,现在只能面红耳赤的跑上去抢修。至于到底什么时候能够修好,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真是麻烦啊。」
莫林费力的睁开眼睛,勉强驱赶着睡意。为什么魔王要命苦到操心这种小事?
「你们去抓几十只大型魔兽回来当替补,和魔装傀儡轮流换班就行了。」
「我去,我去!」纳塔斯怔了一怔,立刻兴奋的展翼腾空,连挖到一半的坑都不管了,「我最喜欢干这种威胁工作了!殿下,您尽管放心好了,要是牠们不肯出力的话,我就把您昨天做的那首新诗念给牠们听!」
这一刻,正在塔门里觅食的大型魔兽们,突然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哆嗦,只觉得天气瞬间就变冷了。似乎、好像、可能,有很危险的事情即将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