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鸢脚步移动,往城门的方向走去,眼睛却始终盯着高长芥,并且一点儿也没有放下她手里的剑。
剑指住了高长芥的喉头,他举起双手,还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我对你没有恶意。”
唐小鸢冷笑:“你来历不明、苦心算计,这难道不是最大的恶意?”她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个狭长的木盒,猜测那是他的武器。“何况,你还隐瞒了自己的武功。”她抬起头,瞥向他:“你应该,也不需要我来保护或是沿途护送什么的,从我遇见你开始,你所说的一切就都是谎话,是不是?”
唐小鸢非常冷静:“作为一个书生,如果真是一心备考,十年苦读,一心长途来到副都候考,你应该不会有多余的时间研究武功吧,可见有多荒谬,而我居然被你骗得团团转呢。”
出人意料地,高长芥听了她的话,脸上竟然显露些急切的表情,好像唯恐她生气或是误会。“我不会武功,也不是有意骗你的。只是,人如果连自身都无法保全,又如何能保护别人呢?这是生性,保护自己的生性。”
他好像是为了证明一般,举起右手的木盒,不知触到了什么机关,只见一根金针从盒子里飞快地射出来,直愣愣地刺进了树中,唐小鸢总算收起了剑,走近,这才看见那根金针刺破一只黄蜂的翅膀将它钉死在了树干上。
唐小鸢惊叹于这样纯熟的技艺,但她到底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问:“这便是你的武器?不过只是一种藏着暗器的东西,不需要任何内力也可以使用?”
高长芥点点头:“行走江湖,自然需要一点东西防身。”
“江湖,你果然是出来闯江湖的。”唐小鸢不再喋喋不休地纠结于这件事,看了看倒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几个人,他们因为受伤已经晕眩了过去,看来想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高长芥见她再度沉默了下去,心中急切起来,无奈地开了口:“如果你想问什么,可不可以不要现在问,我们可不可以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会将你想知道的一切慢慢地解释给你听。”
两个人于是暂时说和,一起往城门的方向走去。唐小鸢边走边问:“你刚才说,是绿蚁山庄的人想杀我?”
高长芥毫不犹豫:“正是二公子,也就是在老庄主死后,堂而皇之地登上庄主之位的顾时澈。”
唐小鸢歪了一下头,觉得幻境里的故事还是往正剧的方向在演进,顺理成章地问:“他要杀我,是为了什么缘故?”她心里其实几乎猜到了答案。
高长芥依旧没有半分迟疑,说:“因为那枚玉戒指。那是取出当家人令牌的钥匙。”
唐小鸢皱了皱眉,原来,他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她索性把话说开了:“可是,托镖的人说,那只不过是她孙女的嫁妆。”
“……”这一回,高长芥没有回答,却第一次避开了唐小鸢的眼睛,他回头眺望,他们两个已经走出了很远,而那些受伤的杀手已经被远远地抛在后头,看不见身影了。
唐小鸢拿不准高长芥想告诉自己什么,一时间心烦意乱,却还是勉力镇定了下来,话说,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心烦意乱不知所措的感觉了,这个高长芥,能够扰乱她的心神,还真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她还是坚持地问下去:“那位二公子顾时澈,应该是名正言顺的下任庄主吧,为何要夺取一枚老婆婆的戒指?”
高长芥定了定神,看了眼唐小鸢手里的剑:“你真的想知道吗?”
唐小鸢奇怪地反问:“这是自然的。”
高长芥好像在吊她的胃口,问了意味深长的一句:“那么,如果我将事情和盘托出,我可以信任你吗?”
唐小鸢愣了愣,想了想,回答:“如果,你进行的是不会违背道德、不会违背正义的事情,你自然可以信任我,我虽然也骗过你,但是……”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但我骗你的地方都在小处,而且几乎很多都是不得已的,我只是个……只是个小小镖局的管理人,没有任何有失偏颇的立场。”
高长芥不知怎么的地露出了微笑:“既然如此,我应该可以放心了。”他抬起头,站在离城门不远处的地方,这里偏开了主要的官道,人们不会随便到这里来,而且这里视野开阔,也不用担心有人偷听。
他严肃了神色,说:“这件事情说起来其实很是久远了,那位顾家的大公子顾时远,事实上是个心性淡泊的人,而且不喜欢争斗,他早年在江湖游历,结识了不少的武林豪杰,老庄主或许欣赏这一点,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认定他为承袭之人。”
唐小鸢惊讶起来:“你是说,顾时远才是绿蚁山庄的老庄主认可的下一任庄主?”
高长芥有些惋惜的神情:“不错,只不过,因为顾时远低调,不喜欢在人前张扬,而且为了避免一些应酬,所以才请父亲一直对外隐瞒这件事情。”
唐小鸢问:“那么,二公子是怎么想的?”
高长芥的眼底隐隐有些不屑的神色:“自然了,顾时澈虽然明白父亲心中的想法,但心中难免忿忿不平,甚至开始设计了严密的计划。”
唐小鸢觉得他的说法很是不详,反问:“计划?你是想说,为了改变自己父亲的想法,他设计了背叛自己父亲的计划吗?”
他点头。“顾时澈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从他父亲得病的时候开始,他便一步步谋划,先是在京中部署属于自己的力量,散布种种对顾时远不利的谣言,最后甚至让老庄主的旧友也信以为真,那时候,偏偏顾时远人在南方,对这一切一点儿也不知情。”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后来,那些不利的谣言诱使老庄主的故友写信向老庄主劝诫,结果便直接导致了老庄主郁郁而终。你能相信我吗?这才是真正的真相,可惜我的手中没有任何证据。我来到你的身边,刻意地接近你,甚至一步步地取得你的信任,原本,我就有着十分明确的目的。”他看了她一眼,好像很难将事情的真相说出口一样:“我的目的,是想伺机夺下你手里的戒指,阻止背信弃义的顾时澈坐上庄主之位。”
“什么?这是真的么,这怎么可能呢,我手中的戒指,能够阻止他坐上庄主之位?”唐小鸢无暇去细想他的这些话,听到最后一句,越听越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的确可以。”高长芥却只回答了她这四个字,接着就没有再说话了,局面好像一时间重新僵持了下去,四周的风吹动了唐小鸢的头发。
唐小鸢也不着急让他回答自己,只是自顾自地低下头去,喃喃自语:“等等,先缓一缓也无妨,容我细细地想想。”
她神色恍惚,忽然想起了久远的事情,于是连眼神也变得空茫:“我记起来了,那么,在客栈投宿的第一天夜里,那些迷香与暗器?”
高长芥看向她,目光坦率无比。
“不错,”他自己做出来的事情,说起来的时候还是语带歉意,“那的的确确是我做的,我很抱歉,虽然在这个时候道歉显得很没有诚意。”他停了一下:“我用了迷香,想迷昏你,然后悄无声息地找到在你身边的玉指环,我很在就知道那个玉指环就在你的手里,尽快地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