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艺术品风格迥异,只单单从木雕上来看,有些木雕雕刻得异常庞大,气势恢宏,有些又细致微小,要透过特殊放置的放大镜才能看得清楚。
以唐小鸢不怎么专业的眼光看来,这些艺术品几乎看不出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只是,即使她经历得太少,也觉得这些作品非常出色,她相信这位王先生的确是个杰出的艺术家。
唐小鸢沿着大厅往里面走,眼睛有点不够用了,几乎疏忽忘记了磨脚的高跟鞋。她吃过点心,不敢随便触摸玻璃,只好一边用湿纸巾小心地擦着手,一边俯低身体,好奇地盯着架子上的玻璃彩绘,其实并不能完全看出画的是什么,大概是抽象派的缘故,上面有山,有海,有天空,有星辰,还有……
她忽然皱皱眉,稍微吸了一下鼻子。
还有气味,什么气味?难道这儿也有点心?
唐小鸢倍感疑惑。
可这不是点心的香味,一点儿也不诱人,甚至让人觉得厌恶和排斥,同时,这种气味很微弱,极难察觉,但是对于唐小鸢而言,又有点古怪的熟悉。她遁着那丝若有若无的味道转身,面前出现了一个竖直而扁长的玻璃窗,玻璃里的展示框上镶嵌了一幅画。
画很漂亮。一个汉服女子在溪边洗衣服,眉目婉转,动作轻柔,名为《浣纱》,大约画主人是由西施得来的灵感。画卷精美,人物栩栩如生,但走近了才发现,组成这一切的原料,居然是一粒粒毫不起眼的沙砾。
唐小鸢把手按在玻璃框上,鼻子几乎贴上了玻璃,呼吸喷在玻璃上,像出现了一片毛玻璃,唐小鸢赶紧离开,小心擦干净玻璃,才能继续细看那一粒粒精致的彩沙。
没错,是这里散发的味道。
唐小鸢眯起眼睛,确定这种愈来愈明晰的气味究竟是什么,于是心下震惊。这种气味很熟悉,她在一个星期前才在陆显的家里闻到过带有这种气味的安倍瓶。
只是,那个东西,其实是妖怪也不能触碰的,普通人所避之不及的,毒品。
原来凑近看,构成这幅美丽画卷的原料,居然是由毒品细细地研磨加工而成的,只是,即使细看,擅长作画的人也会觉得这和绘画所用的沙砾没有差别。
这位著名的艺术家王辅诚先生,用了一种好高明的手段啊。
唐小鸢的脑海中闪过那位艺术家慈祥的面孔,但转念一想:不对啊,人家已经是享誉国际的名家,在外界看来他钟爱艺术一生,干嘛在这个岁数上触犯法律?而且用的还是这么危险的方式。难道是有人刻意陷害?也不对,从陆显收藏这东西作为资料的时间来看,这类毒品应该是最新研制的,所有气味几乎都被消除了,如果不是唐小鸢的嗅觉被锻炼得很灵敏,普通警察肯定也很难察觉。
唐小鸢忽然怒急交加。
最好,最好得把这个人揪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正义感。同时,她重新升起一种久违的兴奋,兴奋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能够用来帮助别人。
“唐小鸢?”正想着,身后忽然有人喊她的名字,她警觉地回头,迎面走过来一个穿着白色礼服、正礼貌地观察她的男生。
“你是?”她觉得他的样子有些眼熟,但想不起在哪见过。
“你不记得我了?”男生笑起来很好看,提醒她,“我们可是初中同学。初三还是一个组的呢。”
唐小鸢细细地看了他一会儿,恍然大悟:“哦,你是,孟石宇。”
男生咧嘴微笑,点头:“这么巧在这儿遇见你。”
这个男生的确是她很久不见的初中同学,可是初中毕业后即使还在同一个城市,两人也没有再见过面了。“是啊,我们都快三年没见了。”唐小鸢笑了笑,想起了这场艺术展的事,又问,“对了,你跟王先生有什么关系吗?”
他耸耸肩:“他是我大伯的同学,也是邻居,你呢?”
唐小鸢笑笑,四处看看,却没有看见叶孝磊的身影,只好说:“我认识了一位姓叶的新同学,他让我来的。”
“是叶孝磊吗?”男生露出赞赏的表情,“我听说过他哥哥,是个年轻有为的警察。”
唐小鸢打了两个哈哈:“是吗?原来你们认识。只是,这里的客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所以算起来,我不过是来充个数。”
“这么谦虚做什么?”孟石宇显然对唐小鸢有所耳闻,“我听说,你上了个很好的高中,目前的成绩也是名列前茅呢。”
唐小鸢对此有点惭愧,倒没有掩饰:“你过奖了,我算不上什么好成绩的人。你呢,在哪里读书?”
孟石宇正要回答。“咔咔。”唐小鸢身后那个镶画的机器转动,发出了奇怪的声响。
她慌忙去看。玻璃窗内的《浣纱》那幅图正缓缓地往下移动,唐小鸢靠近,几乎趴在玻璃的上面,疑惑而着急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展览还没有结束,为什么会提前把画收起来?”
“你不知道吗?” 孟石宇走到那个展览箱前,虽然对她过激的反应感到奇怪,还是耐心地解释,“展出的作品一共有一百二十幅,分为三批,每批展览四十分钟。”
唐小鸢追问:“之后呢?作品会被送去哪儿?”
孟石宇指了指地下:“下面会有专门的技术人员将作品封存好,明天就会送去王伯伯的私人储藏馆。我听说,还有一批会被赠送给慈善机构,接下来,作品按照流程将会被拍卖,拍卖获利将全部归慈善机构所有,用来救助相关的老弱病残人士。”
唐小鸢的脑子开始飞快地分析。
如果这其中还包含另外一起交易,或许,那么现在就是最好的交易时间了。可是警察对这些还一无所知,唐小鸢想起了叶孝磊,如果她要寻求帮助,叶孝磊应该是最好的对象。
唐小鸢穿的衣服不方便,所以她没有带上手机,因而这一时半会儿也联系不上他。
玻璃内的物品已经完全转移到了下面,随之升起的仍然是一幅沙画,画上是一个老人牵着一个小孩子的背影,画得依旧栩栩如生,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作画的沙粒与《浣纱》一模一样,但唐小鸢清楚地感觉到,那一丝诡异的气味已经很快地消失了。
“快借手机给我。”唐小鸢急中生智,对孟石宇道。
他愣了一刻,慌忙从口袋里掏给她。
唐小鸢快速地输入了信息,输号,发送,一边庆幸自己短暂地记下了叶孝磊的手机号码,本来是为了方便将衣服的交换金还给他才记下来的。
唐小鸢自然地放平了声音,为了不惹别人的注意,问孟石宇:“你知道地下室在哪里吗?能不能带我去。”
孟石宇想了想,问:“我倒是知道地下室在什么地方,不过,你为什么要去那里?”
唐小鸢不自在地顺了顺头发:“因为……因为刚才的那幅画实在是太好看了,只是我没有看得太清楚,所以还想再去看看。”
孟石宇点点头,大约猜想到事情不对,只是,他联想到叶孝磊哥哥的职业,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接着引她往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另一方面,叶孝磊接到唐小鸢的信息时吓了一跳,等他推辞了展览会上客人们的寒暄,心急火燎地赶到地下室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男人飞快地跑了出来,手上似乎拿着一块挺大的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