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鸢想着灵芝草的种种用途,一抬头,就发现陆显正一脸平静地往那边看热闹,于是,她也把头探了过去。
那一头,伙计好像已经被逼得没了办法,其中一个勉强地说:“要不然,小姐你留个名字,也留个电话,等我们老板回来,我请她给你打过去,我们老板很好说话的,医术在这一带也是有口皆碑的。”
这个女生稍稍低头思索,从唐小鸢的角度看过去,她露出左半边脸,她很漂亮,眉眼长得很是娇媚。唐小鸢没发现陆显微微变了脸色。
“那可不行,今天不成,我就明天再来,”那个穿着红色上衣、白色长裙的女生不依不饶,忽然又固执起来,说,“肯定是你们藏着好药,不肯拿出来。灵芝草,我是一定要找到的。”
“这……”三个伙计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犹豫着勉强妥协,说:“既然小姐你这么坚持,好歹留个名字,等老板回来,我们好告诉她。”
没想到听到这句话,那个女生却忽然扭捏了起来,眼色有些闪烁:“名字,我……”
唐小鸢觉得奇怪,这个女生难道连个名字也要隐瞒?
局面僵持不下。
“啪!”无端由地,墙壁上偏上方的一个小木匣忽然砸了下来,正顺着柜台摔落到那个小姐姐的手指旁,木匣里的药材撒得到处都是。
已经称完了药、正打着算盘的小帮工一惊,嘟囔了一句,向唐小鸢抱歉地笑了一笑,连忙跑过去整理。
木匣摔下来的一刻,那个女生忽然转过头,看向了左侧的陆显,露出疑惑的眼神,她果然长得非常漂亮,这种漂亮的程度,可以和唐小鸢在昔山认识的那位聂琉璃小姐姐相比。
唐小鸢却在这时候看向了陆显。
很明显了,是他使了个小法术,让那个装药的木匣子落下来的。唐小鸢不明所以。
陆显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冷眼地看着几个伙计手忙脚乱地收拾。
小姐姐白了他一眼,别过脸,刚好瞥见歪在一边的木抽屉上的刻字,灵机一动,向之前问她的那个伙计说:“听着,我叫季荷,你记住了。”
伙计们愣了一下,大眼瞪小眼,望了望手中拿着的木荷花药材。
好像是为了尽快地摆脱季荷,问话的伙计赔着笑脸,应付地说:“是是,季小姐,有劳您明天再来,明天老板肯定在这里。”
季荷把一个信封交给伙计,说是灵芝草的定金,伙计自然不敢收,但是想了想,怕她继续纠缠,于是开了收据给她,希望她马上离开。
小帮工回到唐小鸢身边,将打包好了的药材递给她,然后转身进去换零钱。
没想到那个季荷还是不着急离开,主动向陆显走来,很是直率地说:“刚才多谢你帮我解围,不过,我应该没见过你,你是谁?”
陆显望了她一眼,用一种清冷的语气说:“这话应该由我来问。”
那小姐姐盯着他看,漂亮的眼睛里慢慢露出慧黠的灵光,口吻有些霸道地说:“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家人怎么叫我你可管不着,从现在起,我就叫季荷了。快回答我,你呢?”
他这才说:“陆显。”
“陆显。”季荷打量他,喃喃,“姓陆,难怪了。”
陆显微笑起来,又指了指身边安静的、好奇观望的女孩:“这是唐小鸢。”
唐小鸢向季荷笑了一下,然后从小伙计的手里接过了找回的零钱,只听到陆显说:“我们还有事情,该走了。”
“既然是这样,我也该走了。”季荷也不多问,率然一笑,自己先回头往门口的方向走去了。
好个风风火火的小姐姐。
陆显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反而停下了脚步,唐小鸢纳闷陆显怎么不动了,抬起头看他,片刻后,又好奇地向季荷的背影看去。
没想到那个小姐姐踏出门不过只有一步,却很快地后退闪开,让出一条道来。
紧接着,仁心堂药房里进来了三个人,一个穿白色套头衫的中年人背着一个人,踩了一地泥脚印,终于将他放在沙发上,累得气喘吁吁。一个女人尾随其后,脸色也是焦急,怀里抱一捆白麻布,露在外头的,居然是一截剑柄。
“这,这是怎么了……”伙计朝病人围了过去,遮住了那人大半个身形,“这应该送医院啊,我们这里怎么可能治得了这个?”他们吃惊地倒吸凉气。
陆显刻意地挡住了唐小鸢的视线,她却不甘心,还是探出头,就听到抱着白麻布的中年女人埋怨:“我早就说了,那林子不能去不能去,那里可不干净呢。”
唐小鸢眉心一跳,下意识地偷看陆显的脸色。陆显目光一沉,却只开始审视那个受伤的人,面色仍然镇定。
那人好像穿着白衬衫,此刻的模样却是狼狈的,散落脸侧的黑发沾了泥水,面目憔悴,满身脏乱,右脚脚踝流出鲜血,一直染过运动鞋流到地上,显然不久前才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能够进行这种厮杀,自然是和非人者之间。他大概伤得太重,闭着眼,呼吸微弱。
有个伙计正在打电话联系医院,季荷还是没有出门,见到这一幕,心里头愤愤不平,最后终于返回,只轻轻一把就推开了几名伙计:“让开!”
众人被迫散开,伤员才整个儿出现在唐小鸢面前,她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原来真正触目惊心的是伤员胸前的伤口,那看起来就像是野兽的五指爪痕,黑红色的血迹染遍了衬衫,血肉模糊,深入筋骨,鲜血顺着流到了他腰间的皮带上。
季荷抬起手,封了他周身的几处穴道,左手慢慢凝聚一股灵力,随着她手的移动移到伤口处。这当然只有唐小鸢和陆显才能够看出来。
药房里安静了下去,店中几个伙计简直目瞪口呆,愣愣地瞧着那个伤员的血被很快地止住,黑气慢慢从他伤口处飘散。唐小鸢暗暗惊叹。
原来这个女生真的不是普通人,只是她凝神看去,却怎么也看不出她的真身,难道她的眼睛不灵光了?又或者,她的修为高深,有如聂琉璃,有足够的能力藏好自己的真身。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而陆显也默默地观察了十五分钟,季荷收了法力,慢慢地松一口气,看向伙计们,忽然指责:“你们一个个傻愣着做什么,还不救人?”
一个帮工反应过来,说:“这里是药店,我们可救不了,还是等救护车来吧,别耽误了。”
“不行,”季荷断然拒绝,蹙起眉,说,“我虽然已经护住了他的心脉、驱散了毒气,又止了血,但如果再受到颠簸,说不定会五脏俱裂,失血过多而死。”
她这话一点都不像现代人说的话,如果不是她真的为伤员止了血,别人肯定认定她脑子有问题,那几个伙计都愣住了,好半天才有一个犹犹豫豫地说:“小姐你也是学医的吗?他这个伤口明显只能送医院的。”
季荷看了眼伤员,坦白:“我只懂一点观色听脉,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已经尽我所能了。”
陆显却在这时候走了过去,从口袋里取出装药的小瓶子,倒出一颗来给伤员喂了。
季荷认出了那药的来历,问:“这是救命的药,你既然有,为什么不早一点拿出来给他?”
陆显轻描淡写地说:“我想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样的本事。”
季荷皱了皱眉,倒没有再说什么。
这小姐姐虽心善,说话也太不饶人。
唐小鸢偷偷在心里说,她担心那个陌生人的伤势,接着就看见那个不省人事的伤员似乎动了一下。
“他好像醒了。”唐小鸢开口,打破了药店里的宁静。
旧沙发上隐隐传来一声低哑的呓语。那个重伤的病人刚才受到了疗治,竟勉强地撑开了双眼,苍白的嘴唇张了张,抬起手来似乎想触碰胸前的伤口。
“省点力气,等医生来吧,如果再昏死过去,可就不见得再能醒了。”季荷居高临下,对病人也一副毫不客气的语气。
那个伤员睁着迷蒙的眼睛望着她,不知是听懂她的警告还是没了力气,手耷拉了下去。
季荷不再理睬,打量着陆显问:“姑且不说那枚药丸,你好像也懂得医术?”
“略懂。”
季荷疑惑地问:“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过来帮忙,难道真的这么看重自己的药,见死不救?”
陆显淡淡地说:“原本也不关我的事。”
季荷不满地皱起眉,却随着陆显的目光转向那个伤员。
细长的五爪深入伤员胸口的皮肉,距离心房恐怕只是咫尺之遥,这个人能够撑到现在,还真是不容易。
“是野狼。”季荷断定。
“不是,”陆显不紧不慢地否定,眉间却萦绕着一丝常人看不出的困惑,“狼,应该抓得更深些。”
送伤员来的中年人擦了擦汗,这时候凑上前,很有把握地插嘴:“是野狼,我小时候在山里看到过,黑狼的爪子都是这么阴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