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新认识的朋友。”徐一桥好像有点烦恼的样子,“我还认识了一个名叫李轩宁的男人,他和小鸢是朋友,他也曾经跟我说过,他的家就在山林的附近,当时我以为他说的是那座月华山下的明县,现在想想,他们两个说的应该都是指枯木山林。”
明鸿若有所思,说:“依照我的推测,枯木山林方圆几公里的范围内都是那些非人者的地盘,这一点,住在那里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也就是说,你新认识的这两位朋友,应该都是非人者。”
徐一桥懊恼得很,不可思议地喃喃自语:“怎么,怎么会这样呢,难道他们是有备而来,还是因为,我在林子里受了伤,他们出于愧疚才来的?”
明鸿看明白了他的想法,于是劝他:“你见惯了为非作歹的妖怪,是不是觉得非人者都不是什么好人?其实也不能一概而论的,非人者也分好坏的。”
徐一桥有点垂头丧气地问:“为什么这么说?”他是真心把唐小鸢和李轩宁当朋友的,而且也非常感激他们陪伴他帮助他,但他绝对没有想过他们会欺骗他,还隐瞒自己的身份。
明鸿用公正的语气说:“我遇见恶妖的时候,很少拔出灭妖剑来杀妖,很多时候我都会只用收妖伞,因为剑也可以杀害普通人,可是伞却只能收妖邪。所谓的妖邪,不仅仅是指妖,其实更重要的是指邪,邪物,邪祟,如果枯木山林的非人者当中有妖,只要他们没有做过坏事,没有为了自己的利益伤害过普通人,那么枯木山林的非人者,算不上妖邪,换句话说,即使是我的收妖伞,也不能奈何他们。”
他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么一大串的话,听得坐在石桌子前的徐一桥一愣一愣的。
明鸿这个除妖师,杀过那么多的妖怪,每经过一个地方,一定会把那里的邪物铲除个干净,而身为除妖师,他的心里居然保持着这么公平的结论,太珍贵了。
“你的意思是,这一回,我们遇见了难得的好的妖怪?”徐一桥看见明鸿肯定地点了点头。他简直目瞪口呆:“这几天,你到底遇见了一些什么热?”
明鸿处变不惊,从石桌上拿起了徐一桥的黑剑,这是徐一桥特意嘱咐护工帮他拿来的,而这把剑是唐小鸢领着护工去见他的那天亲手交给他的。剑已经被精细地包裹在一层层的黑布里,除了长条的形状,根本看不出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有这样唐小鸢才能顺利地把黑剑带到医院里来。
明鸿不紧不慢地说:“我遇见了从前的我并不是很相信的事情。”他抬头看见徐一桥困惑不已的神色,好像还打算说点什么,可是,他短暂地顿了顿,忽然望向天空。
天色暗了下来,东风呼啸,以不寻常的力道吹得树枝刷刷地晃动,落叶飘舞,好像天上马上要骤降一场大雨,护士们和病人慌忙起身,往医院大楼赶去。
除妖师却不惊不动,久久地注视着西方的天空,眉头紧锁。
刹那间乌云蔽日,一股阴暗的气息席卷了空气。
“好像快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徐一桥一边说着,一边看清了他的脸色,这才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明鸿还是看着天上,眼神随着风的移动而改变,严肃地告诉他:“有一股邪气,阴暗的邪气,正往西方飞去,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西方吗?”徐一桥追随他的目光,眺望远方,“难道,会是枯木山林?”
他撑着柱子,慢慢地站起来,他的护工在这时候赶了回来,见状以为他着急回病房,马上过去搀扶他,一边抱歉地说:“对不起徐先生,我走远了,我这就送您回去。”
护工话音未落,天空的乌云却在这时候散开了,太阳重新露出了脸庞,明艳照人,空气回暖,护工也有点奇怪:“咦,这天是怎么了,这个季节,怎么也跟六月天娃娃脸似的。”
明鸿喃喃自语:“风吹过去了。”他看了一眼徐一桥,叮嘱他:“你还是先好好养病吧,我去看看。”
护工听得一头雾水。“我也要去瞧瞧。”徐一桥忍痛站直了身体,护工连忙阻止:“去哪里呀?这不行的,你的腿还不能自由地走路呢。”徐一桥感叹,唐小鸢虽然骗了他,但是她请来的护工,显然是把职业操守放在第一位的。
他只好指了指一言不发的明鸿:“没关系的,我只是在医院呆腻了,我朋友不是在这儿吗,我们并不是要去危险的地方,只是想两个朋友出去走走。”
徐一桥向护工笑笑:“我们有什么事会互相照应的。我保证,我会自己承担一切后果,其实也不会发生什么后果,您放心吧。”
“这怎么行,这是我的工作,回头怎么跟人家交代,再说你也不能这么逞强啊,身为病人,应该主动配合别人的帮助嘛……”护工喋喋不休。
徐一桥好说歹说,护工才答应,明鸿倒是没有阻拦,而且从头到尾都很耐心地听他说服护工。
护工最终讷讷地走开,徐一桥才看向明鸿,语气非常坚决:“枯木山林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地方,我迟早都要弄清楚,再去几次也没关系,而唐小鸢和李轩宁的身份,是不是像我们推论的这样,我也是要弄明白的。”
“这样也好。”明鸿尊重他的想法,只是催促,“快点走吧,别等到了那里,一切都结束了,那阵怪风移动的速度可是很快的。”
两个人于是从医院出发,徐一桥的脚走路有点费劲,但是他们一离开人群冗杂的地方,就能够两个人御剑,城里人多,但是空气不好,雾霾比较严重,所以只要他们御剑在空中飞行,隐藏身影比较容易,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照理说,我们不应该这么明目张胆地飞在天上,万一被那股邪气发现那可就糟了,但是我们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因为实在是太赶时间了。”徐一桥听见明鸿自顾自地说着。
与此同时,虽然危险还没有真正降临在枯木山林的头上,但是雎南附近,已经有非人者察觉到不对劲,毕竟注意到那股邪气的不仅仅只有明鸿这个除妖师。
在一条通往月屋的小路上,两旁长着长齐了膝盖的杂草,但是杂草都是摇摇欲坠的样子。季荷行色匆匆,而名叫大隆的保镖寸步不离地跟在自己老板的身后,一直在心平气和地劝说季荷:“公主,公主,今天的天象有点奇怪,真的不太适合出门,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你这一路怎么尽用来唠叨了,而且我都已经走到这里来了,”季荷不想听他啰嗦,索性加快了脚步,呼吸倒还是不急不缓的样子,“还有啊,你服从上级命令,从来都只负责保护我的生命安全,至于我去哪里,去做什么,什么时候也轮到你来管来阻拦了?我这趟是去月屋找琉璃的,这难道不是经常发生的事吗,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她虽然口中这么说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向空中望去。
好厉害的一阵妖气,让她看了都觉得一阵强烈的压迫感,看这个方向,好像是冲着地府的枯木山林去的。
难道,地府又惹了什么麻烦?那个名字叫做陆显的人还有他的朋友,会不会遇到了什么危险呢?
她身不由己地露出担心的神情,脚步也不由得停了下来,保镖大隆有点惊讶,因为季荷停下脚步停得太仓促,他差点撞到她身上,慌慌张张地往后退,习惯了一样低下了头,等待着季荷的训斥,她不喜欢他呆在身边,所以一般不会轻易原谅他的错误,哪怕只是很小的错误。
没想到,过了很久的时间,季荷还是保持着沉默的样子,大隆看见季荷改变了脚步,好像改得面向了西方,大隆抬起头,这才发现季荷正自顾自地眺望那股妖气飞去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没有等大隆反应过来,季荷已经改变了前行的方向,企图跟着妖气而去,大隆本能地拦在季荷的面前:“那个地方太危险了,我们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历,请公主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们实在已经自顾不暇,不能再经受任何的敌对势力了。”
季荷冷冷地训斥他:“你给我让开。不要总是挡在这里,不知道自己有多讨人嫌吗?”
大隆低低地回答:“不行,前面的路实在是太危险了,如果你受到了什么伤害,任何伤害,我都没有办法向上头交差。”
季荷瞪住他,眼底一片愤怒神色,冷冷地哼了一声,说:“你还真的只是为了向上头交差,所以才保护我的,仅此而已?你怎么那么坦诚?”
大隆停了一下,他很明白季荷话语间讽刺的意思,一时半会儿居然无言以对,只能再一次地低下头,还是坚持挡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