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九金回到自己院子里的时候,林月白正焦急的在她房门外踱步。
远远瞧见她后,林月白立刻迎了上来,迫不及待地追问:“怎么样,怎么样……他说了什么没有?”
唐九金没说话,大步流星地跨进屋内,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气呼呼地把杯子摔在了桌上,抹了抹嘴,“别提了!姜果然是老的辣!这糟老头狡猾得很,我感觉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啊!”
“连你都不是他的对手?”林月白觉得,论起狡猾,唐九金应该已经算是个中翘楚了。
闻言,唐九金朝着他扫去一道斜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没有……”林月白求生欲还是很强的,赶紧扯开话题,“聊了那么久,多少总透露了点什么吧?”
“确实聊了不少事……”
唐九金又灌了杯茶,将方才和周品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复述给了林月白,任何一个细节都没放过。
她怕自己过于主观,忽略了一些细节,没准林月白会注意到。
整个过程中,林月白始终拧着眉心,不发一言地聆听着她的讲述,直到她说完,他才启唇道:“这么说我猜得没错啊,他果然一直和你爹有联系,这明显就是知道你爹有个妻子叫宁绾、还有个女儿叫唐九金啊!”
“这还用你说。”唐九金没好气地白了他眼,就没点有建设性的发现吗?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拆穿他吗?”
“还说呢……”唐九金懊恼地嘟了嘟唇,“我当时就应该什么都别说,假装没有察觉到他话里有什么不对劲,可惜没能忍住,引起了他的警觉。”
“没用,他只是因为段府尹突然提到唐庭、再加上你又突然出现,一下子慌了阵脚,及时你不引起她的警觉,等他缓过神来也不可能透露太多。”
“也是……”唐九金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早说过,他的嘴没那么好撬开。”
“别放马后炮了,你就没点其他建议吗?”
林月白想了想,问:“段府尹怎么说?”
“他能怎么说啊……”唐九金撇了撇唇,“来来回回还不就是那几句,什么‘我会帮你再想办法’、什么‘你不要擅作主张’之类的,若我猜的没错,他可能想要在王万元出殡的时候再找机会试一试周品,可我觉得没那么容易。”
“确实。”林月白表示赞同,“看来这事靠不了段府尹了。”
“要不还是等王万元出殡的时候我单独再去试试?”
“不行。”林月白想也不想地否决了她的这个念头,“那样太危险了,我的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他已经见过你了,也知道你的身份了,没准还察觉到了你也没那么好对付,先不说这样一来他更加不可能跟你透露什么了,说不定还会起杀念。他再怎么说也是宣武节度使,武官出身,一旦起了杀心,你未必是他的对手。”
“他还能光天化日杀了我不成?”
“纵是光天化日杀了你又如何?他背后显然还有人,那人或许能轻易帮他抹平这件事,陛下难道还会为了一个连名字都没听说过人责罚宣武节度使?到时候,恐怕就是段府尹也未必能替你讨回公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别查了呗!”唐九金本就是个急性子,做事说风就是雨的,这样瞻前顾后着实让她觉得难受。
“急什么……”林月白横了她眼,“我跟公主的那些门客们打听过了,周品这人确实不简单,他虽出身寒门,但却自小习武、饱读诗书,曾经深得陛下重用,用陛下的话说,他既是治世之能臣又是乱世之良将,二十多岁就已经官拜兵部侍郎,若无意外的话,想必这会已经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
“所以是出了什么意外?”唐九金好奇地问。
“他有个缺点,好酒色,这太容易被敌人捏住把柄了。像他这种寒门子弟本就在朝中毫无根基,擢升那么快自然容易找人妒恨,当时的兵部侍郎还有一人,名叫崔哲……”
“哦,这人我知道的!”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林归元的岳父吧?对于完全不熟悉朝堂的唐九金来说,难得有个她听说过的名字,她忍不住就想显摆下。
林月白有些愕然,“你怎会认识崔哲?”
“兵部尚书啊,谁不认识,只是他不认识我罢了。”唐九金若无其事地带过了这个话题,关于薇薇姐和林归元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行吧,没毛病。
“你继续啊。”
“崔哲刚上任的时候在自家举办了烧尾宴,陛下亲自出席,周品自然也在,那晚他喝多了,竟狎玩了崔哲豢养的舞姬。没多久后,陛下就将他贬去了汴州。”
“贬?”唐九金皱了皱眉,“宣武节度使啊,怎么能说是贬呢?”
其实这些她不懂,但她记得段子七说过林归元手上握有兵权,既然同样是节度使,那周品手上也有一定有吧?
“在当时的确是贬,那时候只有河南节度使,而周品只是去任观察使,其实就是个虚职,并无旌节,无法调兵。后来河南节度使死了,陛下也一直没有再委任,节度使的职务都交由周品暂管,也包括旌节,听闻这周品练兵确实很有一套,他手下的那些兵被外邦称为宣武军,‘宣武节度使’的名头就是这么来的,至今这都不是一个真正的官职,而是私下渐渐约定成俗的一个叫法。”林月白顿了顿,继续道:“不管怎么说,这也是现在的事了,总之周品刚去汴州的时候日子并不好过。”
“我不明白,只是因为一个舞姬,至于吗?那些权贵不是向来都不把女人当回事的吗?”
“一个舞姬当然不至于,可这舞姬是陛下赏给崔哲的,御赐。”
“哇……”居然连陛下都玩这套呢,真接地气。
“何况崔家乃五大支之一,那会陛下也刚继位没多久,甚至不得不讨好那些名门望族。”
唐九金想了想,道:“换句话说,陛下当时有可能是不得不牺牲周品,但心里头还是惜才的,于是在原来的河南节度使去世后故意不再委任,说是让周品暂管,其实根本就是在暗搓搓地培养自己人嘛,毕竟要是没有陛下的允许,周品哪敢养什么宣武军啊。”
“谁知道呢?反正我不关心这些。”
“不关心你跟我说那么多?”
“我说了那么多主要是想告诉你,周品的弱点是酒和色!”
“不能吧?”唐九金眉头紧蹙,“都差点因为酒色搭上自己了,他还敢喝?”
“那件事之后他确实曾经发誓过她再也不贪杯了,可是俗话说……”
唐九金插嘴道:“哦!我懂了!狗改不了吃屎!”
“……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不是一个意思?”
“好吧……”确实是一个意思,林月白无法反驳,“总之,他这爱好还挺出名的,他这回来洛阳,有不少人想趁机套个近乎,其中就包括三公主的门客们。”
“那些门客都已经攀上三公主了还嫌不够?”
“三公主并不得宠,至今连个封号都没有,朝堂之事也说不上话,要不以她在洛阳广纳门客的行径,陛下能放之任之?陛下想必也清楚,那些人不过是把她当成一块结交权贵的踏板。这回他们设宴邀周品也是打着三公主的名号,毕竟是公主,周品不好推脱。”
闻言,唐九金眼眸一亮,“你不也是三公主的门客吗?”
“我不算,我只是传授三公主一些养生之道。”
“得了吧,你们那身子是怎么养的谁还不知道似的。”
“……”
他本还想解释,但唐九金似乎根本就不关心这件事,突然问:“那个宴我们能去吗?”
“去自然是能去的,但你恐怕得换个身份。”
“行,你说,不管什么身份我都能胜任!”唐九金信誓旦旦地道。
“舞姬。”
“……”她沉默了。
林月白解释道:“刚才我也说了,他那点爱好人人都清楚,所以那些门客给他安排了一批舞姬,我可以安排你混在其中,到时候你带个面纱,千万别让他认出你,我负责把他灌醉,你负责去色诱,说不准就酒劲色劲双管齐下他就把持不住了。”
“林月白!你还是人吗?你为了你姐姐居然让我去色诱?!”
“怎么能说是为了我姐姐呢?这也是为你爹娘啊。”
“我爹娘若是知道我用这种法子替他们查出真相,得被我气活!”
“那不是正好嘛!”
“……”
眼瞧着她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林月白绷不住溢出一阵朗笑,“哈哈哈……想什么呢,跟你闹着玩的,哪能真让你去色诱啊。放心,到时候我会在门口守着,你先试试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话,倘若他造次,你就喊,我保证第一时间冲进来救你。”
“怎么救?人家可是宣武节度使啊,没准依然深得陛下重用呢,你就不怕得罪他?”
“怕什么,你戴着面纱、我再蒙个面,鬼知道我们是谁。”
“此计可行!”
“是吧!”林月白得意地扬了扬眉,片刻后,才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说起来,你会跳舞吗?”
“不会!”
“……那可行个屁啊!”
“我可以学啊。”
“谁教你?”
“你啊。”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
“可能因为你看起来比较……妖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