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段子七的说法,还在是在距离茅屋不远处的草丛找到的,那地方人烟罕至,要不是孩子突然哭闹起来,段子七根本不可能发现他。
当然了,这个说辞是事先编排好的,也是和唐九金串通好的,毕竟这出戏还得她配合。
一旁完全不知道内情的卓文宗眉头紧蹙,越想越觉得奇怪,“原来你是去找孩子了呀,怎么不说一声,也好多派些人手啊。”
段子七略微慌了片刻,他没想到会质疑这番说辞的竟然是自己人,但很快他就重拾冷静,要对付卓文宗并不难……
“说起来……”他带着歉意地看了眼王万元,“还请王伯伯、王伯母别怪罪,当时九金流了不少血,看起来危在旦夕,我担心她的伤势,所以就让卓少尹带着人手先护送她回城了。”
原来是私心作祟啊!卓文宗顷刻就被糊弄了,立刻表明立场,替段子七打起了圆场,“欸,王士曹和王夫人岂会怪罪你呢,二小姐毕竟是为了这孩子才受伤的,何况现如今孩子也找到了,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说的是,说的是……”王夫人正忙着逗弄怀里的外孙,慈眉善目的,一副天塌了都不会同他们计较的模样。
“子七啊……”王万元则要理智得多,他信了段子七的说法,外孙能失而复得也已经知足,可是为人父母他还肩负着替自己女儿讨要公道的责任,“这案子是不是可以结了?”
“恐怕还得再等几天。”
闻言,王万元的脸色倏地一沉,“还等什么?这事已经证据确凿,除了魏驿还能是谁?老夫的女儿不能白死,我要他们魏家从此在洛阳城里待不下去!”
“王伯伯,定案得讲证据,可这魏驿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这魏家也不是善茬,怕是会死咬着这一点不放,到时候我们没准还得落个栽赃嫁祸的罪名。”
“那封勒索信还不足以作为证据吗?”四娘突然问。
这话让王万元茅塞顿开,立刻点头附和,“对啊!有他亲笔写的勒索信还不够吗?!”
“就算那封信当真是魏驿亲手写的,可谁又能证明他不是在被胁迫的情况下写的呢?”
王万元拧起眉头,打量了段子七片刻,不悦地问:“子七,你该不会是在袒护魏家吧?”
“王伯伯多心了,我与魏家素无往来、和魏驿也不过点头之交,只不过是在为您着想,相信您也不希望魏家还有反咬一口的机会吧?”段子七不慌不忙地回道。
王万元被说服了,但也更气了,“难不成还治不了这禽兽的罪了?!”
“我们都知道此事乃魏驿所为,既然做了就不愁找不到证据,那辆马车也好、他待过的那栋茅屋也好,里头定是留着不少罪证,更何况……”段子七故意顿了下,好让自己接下来的话显得更为突出一些,“不是还有秦娘吗?秦娘一定是见到凶手了才会招来杀身之祸,好在九金救治及时,她捡回了一条命,有了她的指证那要定魏驿的罪简直易如反掌。”
“她不是还昏迷着吗?谁知道什么时候会醒!难道就这么一直耗着?”王万元愤愤地撂下狠话,“你们洛阳府耗得起,我耗不起!我绝不会让我女儿出殡时仍旧死不瞑目!”
“王伯伯,我方才回来的时候碰到九金,听她说秦娘已经醒过一回了,只是当时还很虚弱、人也迷糊,问她什么都说不清,九金给她喂了些水和药,没什么意外的话,她明天就彻底清醒了。”说这话的时候,段子七始终用余光捕捉着四娘的反应。
果然就如九金所言,四娘脸色一白,像是听到了个噩耗似的。
相比之下,其他人的反应就要正常得多……
“秦娘醒了?她还好吗?没伤着其他地方吧?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孙管家激动地冲到段子七身旁,连珠炮似的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尴尬地看了眼周遭,支吾着询问起王万元,“那、那个……我就是关心一下……”
好在,王万元也没心思在意这些,“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那就麻烦九金多加照料了……”
“老爷,二小姐身上也还有伤,怕是忙不过来,不如我一会去秦娘那儿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夜里也能替她一下。”
“还是你想得周到啊,确实也不好耽误了九金养伤……”王万元连连点头。
“我陪孙管家一块去吧。”段子七突然道。
“欸?”孙管家愣了愣。
段子七轻轻笑了下,道:“虽说相处得时间不长,但孙管家想必也清楚我们家这位二小姐的性格,对她而言病人比什么都重要,就怕你让她去休息她也不会听。”
“对对对……”段夫人插嘴道:“还是得让子七去,她听子七的话。”
“……”时机不对,段子七无法吐槽,只能在心里默默腹诽,她听他的话?开玩笑呢,他越来越觉得是他对她言听计从才对!
甚至还为了她的几句话配合演了这么一出,她最好是没有判断错,要不就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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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管家对秦娘的感情真的是天地可鉴了,自打进屋起他的目光就没离开过秦娘,时不时地替她擦汗、陪她说话,秦娘只是稍稍动一下眉头……当然了,这还是孙管家坚持说他见着秦娘的眉头皱了下,反正段子七和唐九金都没瞧见,他认定秦娘可能就要醒了,连忙吩咐丫鬟去备些清淡点的吃食……
结果当然秦娘仍旧是一动不动地躺着,眉头再也没动过。
渐渐的,孙管家开始怀疑了……也不能说是怀疑吧,确切地说,他是因为害怕而不自觉地把事情往最坏的方面想……
“二、二小姐,她当真醒过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嗯,方才大夫帮我处理完伤口我就想说来看看秦娘的情况,碰巧她醒了,说是渴了想喝水,我给她倒了杯水,又顺势让她把药也喝了,喝完她就又睡了。”九金没有撒谎,这事的确是真的。
听闻段子七找到了孩子之后,府里的人几乎全都去了前厅,想必孙桥也一定得去,那秦娘那儿也就没人看着了,唐九金生怕她在这当口上出什么意外,就赶紧来守着。
四娘并没有来过,也不知道是没找着机会、还是说她忘了还有秦娘这个隐患的存在,总之,秦娘在风平浪静中醒了片刻。
“那她这一睡会不会又不知道何时才会醒来?”孙管家忧心忡忡地追问。
“不会,她的情况已经有明显好转,只是昏迷了那么多天,看着好像一直在睡,实际上还是很废体力的,就是个正常人不吃不喝那么多天也受不了啊,她只是累了,再睡一觉就好了。”
“我这不是怕嘛……”孙管家搓着手心缓解自己的紧张,“不都说回光返照什么的,我怕她这一醒从此就……就……”
“放心。”九金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背,以示安慰,“这不是还有我在呢吗?就算她真去了鬼门关,我也能帮你把她给拉回来。”
“嗯,有二小姐这话,我确实是放心多了……”他抬了抬眸,充满感激地看着唐九金。
“唐九金!”段子七的低吼声突然响起。
原本就神经紧绷的唐九金吓得一颤,连忙朝着他看了过去。
他正端坐在椅子上,不悦地撇了撇唇,哼道:“我渴了,帮我倒杯茶。”
“大人,你什么毛病……”唐九金一脸匪夷所思地瞪着他,“居然让一个有伤在身的人伺候你?”
“我不管,我渴了。”
“憋着!”
“你……”
“欸,我来倒,我来倒……二小姐还受着伤呢,按理说最好是卧床静养,不宜走动的……”孙管家瞧着他们这一来一往,感觉压力有些大,连忙站起身打起了圆场。
“你什么意思?”段子七没好气地冷觑着他,道:“我还没死呢,我们段府的二小姐还轮不到你来护着。”
“我…我就是尽一个下人的本分……”
“你的本分就是指责我不让她卧床静养还让她走动吗?”
“段少爷误会了,我哪敢指责您……”
“误会?我看着你就这意思啊。”
眼瞧着孙管家被堵得说不出话了,唐九金有些看不下去,启唇道:“大人,您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找茬的?”
“得,那我不渴了呗。”段子七努了努唇,目光“嗖”的一声朝着孙管家射了过去,“你,去厨房给我找点吃的,我饿了。”
“我看你就是来找茬的!”唐九金咬牙道。
生怕他们吵起来,孙管家赶紧赔着笑脸道:“我这就去,这就去……”
直到孙管家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唐九金才皱着眉头打破了沉默,“大人,你闹什么呢?”
段子七挑了挑眉,起身,举步走到她跟前,微微弯下身,压低嗓音道:“我们要是一直就这么寸步不离地守着,你觉得她还敢来吗?”
“……”唐九金沉默了,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话很有道理,还因为这低声耳语惹得她脸颊通红,心绪莫名有些烦乱。
他轻笑着直起身,漫不经心地道:“这屋里头闷得慌,陪我出去走走呗。”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我得看着秦娘。”唐九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边说边冲着段子七使眼色。
他们谁也不能确定四娘会不会就在附近密切留意着这间客房里的动向,甚至可能听到他们的谈话。所以,轻易就抛下病人离开这不符合她的性格,没准反而会让四娘起疑,必须得段子七继续再游说一会她再半推半就地做出妥协,这样才合理。
好在,段子七很快就接招了,“你就这么眼也不眨地看着她能把她看醒?还不如出去走走,放松放松。”
“那……”她犹豫了片刻,“等孙管家回来了再去吧。”
“等什么等,我一见到他就心烦。”他不由分说地拉住唐九金的手,强行把她往屋外拽,“赶紧走,别让我再瞧见他。”
“你这人怎么莫名其妙的,人家孙管家又没招你惹你。”
段子七斜了她眼,没好气地哼道:“他是没有,可是你有。”
“关我什么事?”现在到底是演得哪一出?她感觉自己完全接不住他的戏啊!
“我们商量个事呗。”
“嗯?”
“往后你要安慰人的话动嘴就成了,能别动手吗?”
“……”
“看你握着他的手我特别不爽!”
“……”
“哦,还有,我说的动嘴是指放放嘴炮就成,你要是敢把嘴给人凑上去,我把你头给拧了。”
“……”
“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知道了……”她有些乱,分不清他这些话究竟是认真的还是在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