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段子七所言,要找到魏驿并不难,更确切地说,是要找到魏驿所驾的那辆马车并不难。
城里那些达官显贵家的马车上头都挂着牌子,写着名号,为了区分,各家马车帘子的颜色也都不一样,王家的马车帘子是水绿色的,夜里还挺显眼。
天色才刚亮,刘应鸣就带回了消息——
马车是从永通门出去的,永通门位于东南角,很偏,平日里值夜的守卫也不多。
说来也巧,昨天夜里值夜的人里头有个因为擅长钻营而闻名的,只一眼那人便认出了这是王士曹家里的马车,他便特意攀谈了几句,原是想套个近乎,驾车那人有些奇怪,脸裹得很严实,听声音是个男人,后来马车里头就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驾车那人便恶狠狠地警告他“不要多嘴”,他自然也不敢再多问……
“为什么不敢多问?”唐九金很是不解地打断了刘应鸣的叙述。
刘应鸣顿了顿,解释道:“大户人家时常会有主人一时情迷睡了丫鬟的事,但这些丫鬟都是奴籍,就是做妾都不行,万一怀孕了,好一点的人家会偷偷养着,生下来后若是男胎那就孩子留下人送走、若是女胎那就孩子和人一并送走,总之就是子嗣不外落但家门还是得干净。那守卫多半是以为王家也出了这档子事,这是要连同孩子和丫鬟一起送走呢,本就是见不得人的事,一个小小的城门守卫哪敢多话。”
“真恶心……”唐九金没好气地咕哝了句,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询问起身旁段子七,“你们家也这样吗?”
“我爹娘不在乎这些。”段子七淡淡地回道。
“那就好……”她松了口气,她还是挺喜欢段夫人的、就连段子七也不算讨厌,要是他们也同那些名门望族一样的高高在上,总觉得往后对他们的感情会有些复杂。
“哟……”卓文宗逮到了机会,半开玩笑地道:“怎么啦?你该不会是奴籍吧。”
“关我什么事呀。”唐九金脸颊一红,急急地解释了起来,“我就是……就是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咋还结巴起来了。”
“我……”
“别解释了,我懂我懂。”卓文宗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地道:“只是这跟你是不是奴籍关系也不大,就算你是名门望族之后,我劝你也别动这心思,你家这位子七哥哥心里头早就有人了,这辈子是被绑死了,要不你下辈子赶早?”
段子七拧了拧眉心,觉得卓文宗那只搭在唐九金肩头的手有点刺眼,倏地就抬起手拍开了。
猝不及防的卓文宗怔了怔,片刻后才冲着他吼开,“你干什么?很痛啊!”
“那可未必。”他冷不防地说道。
“哈?”卓文宗眨着眼帘,显然没听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她这辈子来得也不算晚。”他又补充了句。
闻言,卓文宗蓦地瞪大眼眸,“诶哟喂……”
“走了。”段子七压根不给他开嘲讽的机会,兀自转身举步。
“走?走去哪?”卓文宗一脸茫然。
“当然是去找魏驿,再不走他们怕是要离开官道了。”
“不是,你先把话说清楚……欸,你等等啊……”卓文宗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他很孤独,对段子七的感情生活感兴趣的仿佛就只有他,刘应鸣默不作声地去牵马了。
就在他觉得绝望之际,忽然瞧见唐九金也追了上来……太好了,有当事人出马就轮不到他来刨根究底了……
唐九金一个箭步拦在了段子七跟前,“带我一起去。”
“……”这剧本不对啊!卓文宗满脸愕然地瞪着她。
“别闹。”段子七试图想要绕开她。
然而,他往左她也往左,他往右她也往右,节奏把握得非常准。
无奈之下,他只好停住脚步,“秦娘还需要照顾。”
“不用,她情况很稳定,再说还有孙管家呢。”她很坚持。
段子七轻轻叹了声,有些拿她没辙,只好无力地问:“你去能做什么?”
“万一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呢?我是大夫,还会验尸。”
段子七瞪着唐九金,僵持了片刻,突然唤道:“卓少尹。”
“欸?”卓文宗不太明白为什么这火冷不防地就烧到他身上了。
“去接晏明,永通门那汇合。”
“这……”卓文宗觉得他有些做作了,“何必多此一举呢,我们这不是也赶时间嘛,我觉得妹子说的有道理……”
“叫二小姐!”段子七没好气打断了他。
“是是是……”卓文宗懒得同他争论,很配合地改了称呼,“二小姐说的有道理,万一一会用得着大夫或者……或者仵作呢?我这一来一回得耽搁不少时辰,还不如索性带着二小姐去……”
“让你去你就去!”
“……好吧。”卓文宗摸了摸鼻子,冲着唐九金摇了摇头,一脸爱莫能助。
“你懂不懂什么叫大局为重?”唐九金质问道。
段子七毫不退让地回道:“就是因为大局为重我才不能让一个同样具有嫌疑的人随便掺和。”
“喂喂喂,你有什么话好好说……”这话不太妙啊,卓文宗赶紧打圆场。
然而,已经晚了……
唐九金直直地看着他,问:“你怀疑我?”
段子七也不否认,“在找到真正的凶手之前,任何人我都怀疑。”
“那就祝大人早日抓到真凶。”她丢下话,愤然转身。
“……”段子七张了张唇,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见状,卓文宗无奈地道:“你这又是何必呢?不想让她趟这浑水就直说呗。”
“我不应该怀疑她吗?就连她到底是不是唐九金我们都还没法确定,一个身上充满了疑点的人,要我怎么去相信?”
“这么说就过了啊,她究竟是不是唐九金先另说,就王之贻的事情而言,她至今所做的不都是在帮你吗?”
“谁知道她到底是在帮谁。”段子七哼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卓文宗不解地问。
“没什么意思……”段子七本想就这么把话题带过去的,可是越想越不爽,最终还是没忍住,“她最近脑子被驴踢了,犟得莫名其妙,要不是她之前从未见过魏驿,我都快要怀疑真正跟魏驿有染的人是她了。”
“……”
“不对……”段子七眉心紧蹙,不太放心地转头询问起卓文宗,“她会不会之前真的见过魏驿?那小子确实长得不错,听闻洛阳城里有不少姑娘对他芳心暗许。”
“……大人,恕我直言,您这根本就是在吃醋啊!”
“这不重要。”
“这还不重要?那什么重要?”
“她会不会之前真的见过魏驿?”
“……”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也觉得确实有这个可能是吗?”
“我要去找晏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