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唐九金过得无比悠闲，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小八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就连她睡觉的时候也都是守在她床边的，与其说是在伺候她倒不如说是监视。
期间，她一直都未曾见过林月白。
起先她还试图找过他，但小八始终一问三不知，她索性也不问了，自从来了长安之后她就没有了主动权，除了等，别无他法。
当然了，她也想过，总不能一直这么等下去，十天恐怕是她的极限了。
好在林月白倒是也没让她等太久，就这么过了五天……
那日午后，她百无聊赖地靠坐在房里，正在思考如果林月白一直没动静她该怎么办，当初还是太失策了，怎么就没有问一下段子七在长安有没有可信的朋友可以帮忙传个消息之类的！又或者她应该想办法逃走？要是林月白对洛阳那边不利，那她就是妥妥的人质啊！
就在她思来想去始终没有得出结论时，林月白忽然派了个小厮来请她去书房。
他今天居然在家？这倒是让她有点诧异。
前来请她的那个小厮并不是她来长安那天见过的那位，是个生面孔，但是从小八平静的反应就不难看出此人并无可疑之处，的确是林月白的人没错。
于是，她跟着对方去了书房。
这书房她前几日也来过，不大，里头都是些她看过无数次的医书。如果说林月白除了大夫之外当真还有其他身份，那只能说他实在是隐藏得太好了，没有丝毫痕迹可以供人捕捉。
屋子里除了林月白还有个男人，他正背对着唐九金曲腿而坐，瞧着便是一副不拘小节的粗犷模样，身形很壮硕，那胳膊大概要比她的大腿还粗，穿着一袭黑色袍子，这袍子式样很普通但却是上好的锦缎……
“愣在门口做什么？过来。”那头的林月白笑着冲着她招了招手。
陌生男人闻言转头朝着她看了过来，唐九金压根没来及细看他的脸，他脸上那条刀疤太过夺目了。
她显然有些被吓到，稍稍愣了下，但很快就意识到好像不太礼貌，连忙回神，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走到林月白身旁入了座。
男人收回目光，询问起林月白，“就是她？”
“嗯。”林月白点了点头。
“这……”男人皱眉打量起唐九金，“长得太艳了，扮男人也不像啊，怕是不太好弄。”
“若是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事，我又何必麻烦朱大哥呢。”
“说的也是。”这吹捧朱大哥很受用，“这样吧，回头我就说你是我外甥，来帮家里送个信，我就顺道留你住一阵子。”
“那她呢？扮作我的夫人吗？”林月白问。
“你想的倒是挺美，还夫人呢？趁机占人家姑娘便宜是不是？”朱大哥没好气地斜了他眼，接着道：“军营重地，哪能允许女子随意出入，她还是得女扮男装，对外就说是你随从吧。”
林月白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唇，“行吧，随从就随从吧。”
“姑娘……”朱大哥冲着唐九金叮嘱道：“入了军营你可千万别乱跑，一直跟在林月白身边就是了，就算旁人有怀疑也不敢直接动我外甥身边的人。”
“好。”唐九金乖顺地点头。
虽然林月白一直没有介绍，但听这对话她大概也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应当就是他先前提过的能帮他们进军营的那个朋友了。
她表现出的顺从不多话让朱大哥很满意，笑呵呵地道：“那明日我就等着我外甥来营里给我送家书了。”
事情差不多算是定下了，唐九金一直悬在心里的石头也是稍稍放下了些，总算是有进展了，尽管前路莫测可也总比停滞不前来得好。
那之后林月白又和那位朱大哥寒暄了几句，从他们的交谈中她推测出了这个人的身份——神策军副将。
这身份震得唐九金神游了好一会，她对军营里头的等级官职不怎么了解，本以为这朱大哥大概也就是个小头头之类的，万万没想到林月白直接把关系拖到副将那里去了，就算她再无知也清楚神策军副将可不会是什么小人物。
直到和林月白一同送走了朱大哥后……
“小、小白……你快扶我一下，我脚有些软……”她很没出息地颤着声启唇，膝盖也确实是发软了，要不是林月白闻言后扶住了她，她可能就已经跪下了。
这模样逗得林月白笑出了声还明知故问，“怎么了？”
“这个人……”很快她就意识到这个称呼很不敬，连忙改口道：“我是说朱大哥……他、他是副将吗？”
“副将只是私下的称呼，叫起来顺口些罢了。”
“……那实际上他是什么官职？”不会比她想得更大吧？！
“中护军，朱郯。”
“唔……”唐九金一脸迷茫，“中护军是干嘛的？”
这说起来有些复杂，林月白显然也不打算跟她科普各种官职，“就是副将。”
“那是不是可以算是神策军的二当家了？”
“……也可以这么说吧。”二当家？也真亏她想得出这词，那可是军营，又不是山寨。
“我之前听他们说连当今圣上都要管神策军的大当家叫‘仲父’，那这二当家岂不是也好厉害的？”
“怕了？”林月白好笑地调侃道：“没想到还有能让你怕的人啊。”
“你这种跟二当家称兄道弟的人是不会懂的……”若是寻常情况下碰上这些达官贵人，唐九金自是不会觉得害怕，可是现在情况不寻常啊！她要应付的人是可以跟神策军二当家称兄道弟的啊！
“朱大哥也没那么厉害。”他原本扶着唐九金的手顺势一转，握住了她的手腕，转身拉着她走回宅子，边启唇解释道：“中护军也不能算是二当家，你说的那位当今圣上的仲父大人官拜行军司马，神策军只不过是归他管的众多军队之一，真正统领神策军的是护军中尉，算下来朱大哥也只不过是三当家。”
“……只不过是三当家？”唐九金惊愕地瞪着他，顺势不着痕迹地挣开了他的手，“小白，你这是膨胀了啊！”
这刻意保持距离的举止太过明显，林月白想要忽略都难。
他有些不悦地垂了垂眼帘，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同她开起了玩笑，“打明天起我就是这三当家的外甥了，怎么就不能膨胀了。”
“可他‘只不过’是个三当家啊。”唐九金刻意加重了“只不过”这三个字，表现出了她对于林月白过于膨胀这件事的强烈不满，“神策军的二当家呢？我们就这样混进军营里万一被他识破了怎么办？”
“听朱大哥说，二当家去戍边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那就好……”唐九金松了口气，如此一来，起码他们没有暴露的风险了。
“但这神策军里可不止朱大哥一个中护军。”
“……哈？”
怕她听不懂，林月白换了种说法，“也就是说，有两个二当家。”
“为什么会有两个？！”
“这很奇怪吗？洛阳府少尹不也有两个吗？”
唐九金愣了愣，秀眉轻蹙，“你没事提洛阳府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这样解释你或许更容易明白。”
“我又不是傻子。”她瞪了眼林月白，扯开了话题，“那还有个中护军你认识吗？”
“不认识……”他脸色忽然一沉，“但我们得想办法认识。”
“你有病啊？躲着还来不及呢，去认识他做什么？要是被识破了怎么办！”
“你去神策军就只是为了体验下如何伪装才不会被识破吗？”
“怎么可能，当然是追查我爹娘和你姐姐……”说到这，唐九金忽然顿住，想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你是说，另外个中护军可能知道我爹娘和你姐姐的事？”
“他知不知道你爹娘的事我不清楚，但他知道我爹娘的事。”
“……”
这话是什么意思？
唐九金呆站着，想了很多，但来来回回无非就是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爹是谁？他去神策军到底是做什么？
可林月白并未给出任何解释，自顾自地跨进了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