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卓阳双唇嚅了嚅，半晌讷讷道：“阿瑾，上次我所言是真心，我是真的想娶阿瑾……”
“真心？”程言瑾唇畔笑意益深，眼底却闪过一抹冷芒，“公子这话若对着柳姑娘说，让人听着还觉得有那么几分真，可对着我说……
呵，敢问公子真心几何？”
良心都没有的人提真心，真是笑话！
“我信这世间还有真心，只请公子不要污了这两个字！还有，不要唤我阿瑾，我们不熟。”程言瑾沉了脸，眸中明晃晃挂着一抹鄙夷与嫌弃。
“宜卿就这么让姑娘瞧不上么？”景卓阳握紧了双手，“宜卿自问并未做出过不得体的事端，若因为柳家表妹，那是意外，宜卿身为男儿自当负责。”
瞧不上！连看一眼都觉得污了眼前的景致。
十月里，程言瑾自青州回京后不久，景家就再次请了人过府询话，姿态摆得很是诚恳，并直言为府中未来世子求娶长房嫡女。
只是可惜，连府门都没进，就打了退堂鼓。原因很简单，因为来人听到人说，程家长房嫡女为守祖业只娶不嫁。
只娶不嫁！这就意味着求亲者要入赘将军府，还得披甲出征。
当然这话也只是说给景家听。
询话没能成行，便有了随后几天杨家宴会上的算计。
见景卓阳还一脸认真的在等回话，程言瑾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去岁六月里贵府起意求娶，终是带了柳家上门羞辱！七月祈祀，八月赏桂，十月宴请，还有十月里，你们又传话拜谒，老太君整衣以待，却闹了个过府而不入。”程言瑾睨了一眼脸色变了的景卓阳，“如今，公子反跑来说是程家瞧不上。呵，如景家这般的行事，我程家还真是看不上！
我脾气不好，请公子以后尽量少在我面前出现。万一失手……程家赔不起。
而且，我还欠了你一份恩情没还，不能在此之前伤了你。”
眼角瞧得程言画的裙角，程言瑾福了福转身便走。
景卓阳伫立在原地，看着一身大红披风的程言瑾，如雪中精灵般越走越远，眉宇蹙了起来，心口隐隐泛着一丝痛楚。睡梦中多次出现过的那个模糊身影冒了出来，与眼前人缓缓的重叠在了一起。
最近他接连做同一个梦，梦中他时常伫足在一处院子里，静静的望着里面的女子。那女子每每见到他，都会欢喜的唤他宜卿，而他喊她……
阿瑾！
每次醒来，那个身影就会变得模糊，模糊的他看清面容，只记得一个名字。偏程言瑾的身影与她极相似，偏她的名字里也有个瑾字。
景卓阳伫足在那里，望着越走越远的程言瑾，就好似是望着梦中的那个女子。
“三姐姐，那边站的那人是景家玉郎？”程言画虽离得稍远，仍是瞥见了景卓阳，“他长得还真是挺好看呢，比安静的三哥哥都好看。”
安静的三哥哥！
程言修！
将军府里枝叶未舒花先凋的天才少年！每每想起，都会心痛万分。
正月初十，程言瑾出城送高成栋离京返回青云庄。
以京城铺子为基，三个月的时间，高成栋已顺利开拓出了辽东的商路。也不算是完全拓新，早在百年前，白家便有一条自京城往辽东的商路，只是这几十年来用的很少罢了。此番高成栋进京，虽是为了帮程言瑾，最主要是为青云庄与青水庄寻找一条新出路。
在京中养伤期间，他也没闲着，琢磨出了一个初具规模化的商队，护卫队，还寻了可靠的车马行签了长期合作，并拟出了以后行商的初步计划。
高成栋的办事能力让程言瑾很意外，也不算意外，只是没想到他做事会这么干脆利落。
原本高成栋身上的伤并没有痊愈，可伤一见好，他就待不住了，就想要回青州。
程言瑾见他身上的伤好得比预期中的快，便没有再拦他。
“一盒小食，高二哥带着路上用。”程言瑾眉眼弯弯的瞄一眼晴兰手上的食盒，“另外几盒糕点，给高叔与高大嫂尝个新，都是府里厨子做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一点儿土仪，给庄子里的大家伙儿分分，多少算是个意思。”
高成栋瞄一眼停在路边的马车，捎了捎头，很不想伸手接，接了他就得坐马车，不能骑马了，乘马车可要比骑马至少慢上两三天呢。
他现在可是归心似箭。
“高二哥嫌少？”程言瑾瘪了嘴故意逗高成栋，为青云庄置办的土仪早就托了相熟的车马行运送离京了，给高成栋带着的不过就是手上这一盒小食。
“不是，不是，姑娘，那个……”高成栋抬手不停的捎头，就是不知道怎么表达。
晴兰抿着唇，骂了一声木头脑袋！
程言瑾看了一眼高成栋，垂了眼皮。晴兰对高成栋似是……格外针对！
“高二哥，一路平安！”程言瑾屈膝福了福，转身往马车走，“晴兰，把食盒里的小食给高二哥放好。”
晴兰抬脚走到高成栋的马前，将食盒里早就用油纸包好的小食与一只烤鸡塞进了马背上的褡裢里。
看着晴兰的举动，高成栋明白过来，挠着头憨憨的笑了。
“多谢晴兰姑娘！”高成栋有些赧然。
“是姑娘的一番心意，谢我做什么！真是个木头脑袋！”晴兰垂着眉眼怼他。
“要谢的，要谢的……”
将一应吃食放好，晴兰便拎着食盒抬脚往回走，走了两步又停下，微侧身睨着高成栋，“一路平安！”
高成栋腰背瞬时挺直，倏尔又冲着晴兰躬身还了一礼。
就是个木头！
晴兰在心中暗啐了一声，头也不回的钻进了马车。
送走了高成栋，又参加了两场宴会，眨眼就到了十五灯会，等过了这个灯会，年也就算是过完了。
过了初十，城中的各种铺子就都陆续的开张了，为了迎接随后而到的十五灯会做着准备。
今年程家出门赏灯的队伍算得上是空前绝后了，姑娘里除了病着的程言芳，全都出动，公子里也较往年多了程言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