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墨家出来后,程言瑾一路心事重重的回了府。
初五这天,所有人都出府上街走百步,破百病。早在昨日,程言瑾便让人往白家送了信,约了今天在天香楼碰面。
年节里,铺子几乎都关了张,外城的四方大街也就只有寥寥几家还开着,天香楼是一家。
“妹妹,你这么急着找我出来,出了什么事?”白昱凡一坐下,顾不上吃茶,直接问道。现在是年节,除非有要事,否则不会约的这么急。
程言瑾点头,“嗯,前日里,从姨母那里得了一个消息,说景卓阳出征是大皇子所荐,大军在腊月里便离了京,却许他年后开朝再离京。此事大哥了解多少?”
白昱凡看了一眼程言瑾,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妹妹何时也关心起朝事了?”
“非关朝事,我是想知道景卓阳为何要去北境?他与大皇子是什么时候勾连在一起的?”程言瑾语速很快,话语中隐隐带了一丝颤音,很是急切。
白昱凡放下茶杯,正了神色,他还是头一次见程言瑾这么的急切,就连上次被逼着盘活生意都没这样。
程言瑾也察觉到她话语说得有些急切了,她也不能不急切,景家的一举一动,关系着程家满门的安危。
景家就是悬在程家头上的一把刀。
“妹妹算是问对人了,这事儿我还真知道。”白昱凡说,“因着这批棉衣是咱们两家所供,又知道景家处处与你作对,得知他也随军出征,特意问过祖父。
祖父说,大朗边境常年动荡,朝中本就缺统兵之将,原就选不出合适的人选,最后推了墨家的那位三公子出来,也是在矮子里挑了个高个儿的。
于是便有人说,墨小将军是初次领兵,缺少对敌经验,年纪又轻,年轻人遇事容易血气上头,不若再多指派一位文臣随军,文武相济,总好过一将孤勇。
推来选去的,都不满意,最后大皇子提了常宁伯府的那位景家玉郎,朝臣们才算是点了头。”
程言瑾眉头轻轻皱了起来,照这样来看,这景卓阳出征纯属偶然?
不,程言瑾摇头,景家人做事,一向无利不起早。若无可图,景家定然会有千万个理由推掉这差事。
“提到了棉衣,也跟妹妹说一声,最后一批棉衣也已经交付出京了。”白昱凡说,“等拿到尾款,这单生意就算是完成了。”
嗯,程言瑾点头,虽说军需生意吃得是皇家饭,水深风险大,可有百年皇商白家在,翻不了船。
两人又说了一些生意上的事儿后,便各自起身回了府。
正月初六,墨家给将军府送了帖子,说是府里的梅花开了,邀大家两日后过府赏梅。
年节里宴会多,明目更是琳琅满目,也大都是相熟人家的约着聚一聚,毕竟年节里规矩多。
初八这天,张氏带着程言容去了张家的宴请,程言书随行。程言歌一向不喜参加宴会,墨家的宴会,程家便只有刘氏带着程言瑾与程言画来了,随行的是程言墨。
至于仍住在将军府里的程湘沅母女几人,压根没人提起。
墨家的梅园在这京里,无论是占地还是种类都算得上是头一份了,几乎能赶得上大兴寺梅园的种类了。
据墨二太太说,原先这梅园也没这么大,种类也没这么多,是因为祖上有位老祖宗喜梅,老祖宗爷又特别**那位老祖宗,便将与梅园相临的花园打通了,使了人遍访品类,历经多少年,才有了如今这梅园。
太太们都在屋里围炉说话,姑娘们却都坐不住,穿了厚厚的连帽披风往梅林里钻。程言瑾也没能免俗,与其说她是被程言画拉出来的,不如说她惦记着墨家梅园里的那株白梅。白梅不是没有,可似墨家那株并蒂双开的叠蕊白梅,却是极为稀罕了。
“三姐姐,快看那枝红梅开得多艳,折回去摆在屋里,整个房间都能增色不少。”
程言瑾笑着颔,却是径自抬脚向前走着,去寻她记忆中的那株白梅,她自小偏爱白梅,凌霜绽放与雪争姿,别有一番傲骨冷香。
都说梅逊雪白,雪输梅香。
她却觉得梅敢于迎寒盛开,傲雪绽放,最应该称诵的不是文人笔下的几分白几分香,而是风骨!不畏严寒霜雪的风骨!
“好巧,在下与姑娘真是有缘,走到哪儿都能遇上!”
景卓阳自一株树后缓步走出,俊逸的脸上,一双清冷的眸中透着一抹惊喜。
墨家的梅宴原本没有景家,只邀了相熟的人家,可因着景卓阳不久后要前往北境,与墨习昀并肩御敌,墨家便给他也送了张帖子,以为他明白年节里的邀约都是相熟人家的小聚,会识趣的只收帖不赴宴。
没想到,他不但来了,还早早的就来了。
程言瑾是到了墨家后,听墨二太太嘀咕着提了一句,才知道。
“不巧,只要有心,每次都能遇上,不是吗?景公子!”景卓阳衣角一晃,程言瑾便发现了,只是当作没瞧见罢了。
“宜卿不知,究竟何时得罪了姑娘?为什么每次见面都这么针锋相对?”景卓阳眉头轻拧,自是听得出程言瑾话语中的讥讽。
呵!“公子真是健忘!”程言瑾转头轻笑,“放生池,浮塔,荷包,这些都生在去岁的七月里公子说不记得还情有可原,毕竟隔了有小半年了。
可去岁十月里的事儿,公子也不记得了么?”
十月……
程言瑾接了杨家的宴帖,那等规格的宴会,既是各府间联谊的名头,也是为了各府间的相看,景家是伯府,又有景家玉郎珠玉在前,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景府二太太可能早就得了程家也应邀的消息,早早做了准备,在宴席间多次言语**,流露出了景家与程家正在重新议亲的意思,可真要追究,她却又什么也没说。
若只是这么一点儿言语机锋,程言瑾并不会放在心上,索性不过就是不会成真的几句空话。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借杨家的院子上演一出私会戏码。
可惜啊……程言瑾前世吃足了这苦头,也见多了这类戏码,远远瞥见男子衣角,就意会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避走的同时,让人知会了杨家的当家太太,揭破了他们的用心。